安歌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两小块金子,塞门口的两个大汉手中。
金子虽小,价值却远超三百两。
两个大汉虽见过不少富庶人士来赌钱,给他们这个数的,倒是不多,马上便放二人进屋。
这层院子的赌坊,与外头那间全然不同。
虽依然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可是已然没有外头那些三教九流的小混混,往来的都是身穿锦衣的贵胄。
除了星罗分布在屋内的十几个赌桌,一旁还有些许供人休憩的藤椅和矮桌。
桌上摆着瓜果茶水,随意自取,一切都包含在那三百两入场费中了。
安歌拣了一张角落的椅子坐下,抓了一把果盘中的瓜子在手中,环顾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古代赌场的VIP,也是相当的不错啊。
灵均倚靠在墙角边上,低头笑她道,“怎么,这三元赌坊,似乎比你梦里见到的,奢华不少?”
琉璃瓦,香煎茶,藤椅桃木,比起拉斯维加斯的霓虹灯,专业牌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安歌磕了几口瓜子,漫不经心道,“还不错,半斤八两。”
她坐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屋子里的全貌。
三两个锦衣公子,从屋子的西北角走过来,寻个她不远处的僻静位置,低声道,“你们看见了吗?刚那桌的红衣男人,一直在赢,十多把了。”
“这其中,莫不是有鬼吧?”
“走走,咱们玩别的,别去那桌当冤大头了。”
安歌听后,嘴角微勾,对灵均使了个眼色。
同一个赌客一直在赢的局,听起来正像是他们在找的洗黑钱的手段。
二人从人群中挤过去,终于到了西北角的这一桌旁边。
桌上参与赌局的人,已只剩红衣男子和几个头铁的富家公子。
围观的人却是不少,毕竟同一个人连赢十多局,也是个稀奇事。
安歌从人头之间的缝隙看过去,这一直赢钱的红衣男子,究竟是个什么人?
黝黑的脸,高耸的颧骨,细长的眼睛,他扬唇一笑时的狠辣神色。
她永远都忘不了,看到他时,那种寒毛直竖的感觉。
是唐闰山!
她僵在原地,呆了半刻。
连城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唐闰山吸食她血时,吮吸她的手腕咬得她生疼的感觉,仿佛就在此刻,慢慢又开始啃咬她。
她虽然侥幸骗过他两次,从他手中逃脱。
可是见着他那张脸,她本能地想拔腿就跑。
“怕了?”灵均低声问道。
安歌定定神,摇了摇头。
他们才刚找到洗黑钱的人,却没想到竟然是唐闰山。
虽在意料之外,但想必他是来洗军屯处私卖军粮的赃款的,又在情理之中。
若是此刻就走了,近乎是前功尽弃。
可她不由自主地脸色惨白,手脚冰凉。
她竭力掩盖心中的恐惧,淡淡道,“先看看情况。”
唐闰山今日玩得尽兴,果然是每把都赢,所赢得的银两约有千余两。
一般来说,若是寻常人,赢了庄家这么多钱,早就不让他再入局。
可是唐闰山面前的庄家,却是笑意盈盈,开了一把又一把。
数局之后,唐闰山摆了摆手,示意庄家他不玩了。
那庄家递过去一沓银票,安歌仔细瞧了瞧,却不是宝丰的银票。
银票上,赫然写着“荣腾”二字。
这可就奇怪了,燕京城最大的银号,目前还是宝丰,其余还有几家大型的银号,可是荣腾银号,却一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银号。
看来尹容月已经暗地里把洗黑钱的业务转移了。
尹家经营宝丰多年,想来也不会把这么大的一个把柄留给夏家。
唐闰山接过银票,抖了抖衣袍上在赌坊沾染的灰尘,起身离开。
他起身时,目光如蛇一般阴冷,在人群中看见一张苍白,精致的小脸,与周围来赌博的商贾贵胄截然不同。
他只看到她的侧脸,可那张细皮嫩肉的小脸,他绝不会忘。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玉面小郎君么?
他拨开人群,向她走过来。
那么突然,她还没想好往哪跑。
忽然有人牵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他的手却很暖。
他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小脑袋按到他的怀里。
一时间,她贴着他的胸膛,被他半裹在披风里,什么也看不见了。
“哟,王爷,没想到这么巧,咱们又见面了。”唐闰山戏谑地笑道。
一听王爷在此,余下众人皆退开几步。
唐闰山虽然调去了连城当军屯处的统领,可他从小在燕京城长大。
兵部尚书唐彬之子,唐闰山,奸淫掳掠,声名狼藉,又有尹首辅在背后撑腰,连东宫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如今碰上了楚王,还不知如何收场。
灵均冷冷道,“唐统领刚回京,赌性倒是挺浓。”
“哪里哪里,小赌怡情。”
他直勾勾地看着安歌的背影,“这位小哥儿,我看着眼熟的很。只是好像,上次见着他,是在公子霄的身边。他曾说要将他赠给我,只可惜连城匆匆一别,无缘再见。今日也是巧,竟在王爷身边见到,那我就谢过王爷了。”
他的声音,从安歌的身后传来,每一句,都像是一支冷箭。
唐闰山说罢,便伸手要去抓安歌的手腕。
他的手刚伸出去,却被灵均用腰间的剑柄打了回去。
虽然看着打得不重,可灵均暗暗加了几分真气在剑柄上,打到唐闰山的手背,立马红肿一块。
灵均一只手抚在安歌的后脑勺上,又往怀里紧了紧,“你与公子霄说过什么我不管。他,是本王的人。”
唐闰山在连城作威作福惯了,如今回了燕京城,却不得不收敛些。
他嬉笑道,“王爷,公子霄舍得的宝贝,你不舍得?”
灵均凤眼抬起,狠厉地盯着他,“本王,从不割爱。他保不住的人,本王来保。”
众人跪在四周,还没看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童,让楚王和唐家公子如此剑拔弩张。
碍于燕京城还是魏家最大,唐闰山刚也只是试探试探他。
看他如此决绝,不惜公开在燕京与他撕破脸,唐闰山也知道了他的态度。
今日大庭广众之下,他不好强夺,只笑道,“那唐某就不夺人所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