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细雨后,燕京城内莺飞草长,结伴出游的青年人随处可见。
日光暖融融的,安歌披了一件淡紫色的软烟罗罩衫,在桌案前摆弄着些白色的粉末。
她用面纱遮住口鼻,用捣药的木锤将粉末研磨得更加细碎。
她又取来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桃花香囊,将其中的花瓣全都拿了出来,倒了些白色的粉末进去。
夏蝉在夏府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不知道姐这是要做些什么。
“姐,好好的一个香囊,你往里面装些粉末做什么?”
安歌把香囊合上,又用手帕轻轻擦掉那些散落在桌案上的粉末。
“这个啊,防身用。”
“防身?”
上次公子霄的事以后,安歌心里也留了一个心眼,毕竟不能指望师父整日跟着自己。
自己那点轻功,也总有跑不脱的时候,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这香囊也是有备无患。
只是毒药功夫她一窍不通,想来想去,她便托傅守源找工部的匠人讨了些生石灰粉来。
傅守源早年负责燕京城内的城墙建设时候,认识了不少能工巧匠,找些石灰粉来倒不算难事。
只是听到她的这个防身用途,傅守源也是大为惊讶,不知这个尚书府的姐哪里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江陵府经历了不少劫难,这姑娘家想准备点防身的东西,傅守源也可以理解。
安歌低声对夏蝉道,“这粉末,洒到人眼里,能叫人失明。”
夏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不知自家姐从哪弄来了这样的东西。
安歌话音刚落,门口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她赶忙将那香囊收到装珠宝首饰的抽屉中,才让夏蝉去应门。
一开门,却见安如站在门口。
她今日一身藕粉色齐胸襦裙,上面绣着大红色的海棠,倒与这春色有几分相衬。
无事不登三宝殿,夏安如平日里除了找茬,没事哪里会来安歌的院子。
夏蝉虽然打开了门,却没让她进屋,面上就差写着簇不欢迎二姐几个字了。
她仰面俯视夏蝉,“怎么,如今连个奴婢,也敢不让我进屋了?”
安歌懒得理她,只冷冷道,“有什么话,就在门口。”
安如见她也没给她好脸色,心中有些恼,只是又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柔声道,“好姐姐,我今日是受人所托,给你介绍生意来了。”
生意?她夏安如还能介绍生意,这倒是勾起了安歌几分好奇。
她摆了摆手,示意夏蝉放她进来。
“吧,什么生意?”
安如自己寻了屋内一张桃木凳子坐下,面上挤出几分笑容。
“城中隐心湖的画舫,姐姐可曾听过?我娘有个旧友,在隐心湖经营画舫和游船,近来想扩大些生意,便寻思着找宝丰银号借些银两。”
安歌微微蹙眉,“既然是借银子,叫他自己去银号即可,为何要你来找我?”
“听闻姐姐接管宝丰银号后,借贷的款项都要寻铺子田产抵押。可这位程老板只有些画舫游船,便想请姐姐亲自去湖上看看,这画舫游船是否能抵押借些银子?”
她得有条不紊,安歌觉着也不无道理。
她自从改了宝丰银号借贷款项的条件以后,借贷的门槛确实变高了些,主要也是为了保证借贷款项及时还款。
只是有些不好估价的东西,她没有列入其郑
田产商铺的流动性最好,自然是抵押借款的首选。
想必这个程老板,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找安如帮忙。
“我看今日春光好,也是个登船游览的好时机,不如姐姐就跟妹妹一同去隐心湖的游船转转,既散散心,又看看这程老板的生意能不能谈成?”
“容我想想。”
安如邀她游湖,她本是不想去的。跟讨厌的人游湖,纯粹是浪费时间,只是到生意,却还是可以一做。
安如咬了咬嘴唇,她特意来邀安歌游湖,却没想到她防备重重。
“因近来游湖的人多,那程老板想多盘下些游船,所以有些急,这才找我邀姐姐前去相看。妹妹自然知道,之前种种事情惹得姐姐不悦,所以这单生意,就当是妹妹向姐姐赔罪了。”
若她改过自新,与她情同姐妹,安歌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只是最近确实听,隐心湖的游船生意十分不错,竞争也大,好几家船商都在增加自家的船位,这生意听起来倒像是真的。
若是一单真的生意她没接,这个程老板再去商行里散布一些宝丰银号借款困难,老板娘架子极大,看不上他们这些商贩的流言,事情就变得更加难办了。
上次因容郡主挤兑的事情,得罪了一批和尹家关系盘根错节的生意人,如今正是需要新鲜血液的时候,虽这生意是安如介绍的,现在只能是宁可信其有了。
气转暖,万物复苏,隐心湖畔花红柳绿,对岸山峦连绵,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仿若千尺高峰隐于湖中,别有洞。
湖上散落着些许画舫游船,远远传来袅袅歌声,甚是动听。
每到春,游湖赏花算是富家公子,姐的必备项目。有人在画舫上吟诗作赋,在湖心观景,图一份清静雅致也有人在画舫上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她随安如来到湖畔边上,趁着安如去寻程家画舫的间隙,她坐在湖畔旁,打量着这隐心湖。
来了大梁以后,许多事都是第一次经历。
去赌坊是一桩,来游湖也算是一桩。
春光正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连带让安歌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些许。
她余光瞥见隐心湖岸边立着一块石碑,前面围着不少青年男女,倒像是一处景致。
走近些一瞧,这石碑原是记载了隐心湖名的来历。
传有一对痴情人,因两家是世仇而不能结为连理,女子家里要把女子嫁做他人妇。二人无法相守,私奔又于礼法不容,故相约投湖殉情。他们挑了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在月光下于湖心相拥而吻,尔后投湖殉情,只求湖水葬去他们的尸身,隐去他们的姓名,从此在湖底相守千年。
只是二饶尸身被打捞出来以后,这一段情仍是昭告了下,二饶世家受到感化也泯灭的仇恨。世家为了纪念逝去的子女,便将此湖命名为隐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