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热辣的太阳在屋外挂着。
夏蝉在房门外挂了些艾草,艾草苍翠,带着些清苦的香气飘进屋里,正好驱散些夏日的湿热气息。
院中,榴花红艳艳开得正胜,安歌摘了两朵放在竹篮中,一面对夏蝉道,“你昨日,安如过两日就要出嫁了?”
夏蝉挂好艾草,帮安歌把盛开的榴花摘下。
“是啊,因上次裴府的事,老爷动了怒,一点嫁妆也没给二姐备下,李姨娘这几日每日都在老爷屋里闹。”
安歌挑眉,“这几日正值端阳节,人人都忙着自家祈福祭祀,二姐怎么偏挑了这个时候出嫁?”
夏蝉将一朵饱满的榴花插到安歌的发髻上,赤红如焰的花映着少女的脸,更加娇艳动人。
“是啊,奴婢先前也觉得奇怪。端阳节在咱们大梁又称女儿节,出嫁的女儿都要在这个时候归宁,可裴府偏挑了这时候来接亲。后来听裴府的丫鬟碎嘴才知道,裴公子的正妻王氏因这门亲事在府上闹的不可开交,所以裴老夫人专门趁着端阳节王氏回娘家省亲时候将二姐接到府上,等王氏回去,新娘子已经进了门,自然也不好再赶回来。”
原来裴家打得是这个算盘。
夏安如短短十几年的青春,都在筹谋风风光光嫁到高门大户,如今只能掩人耳目地出嫁。
可悲,可笑,唯独不可怜。
若不是她苦心孤诣暗算灵犀,又怎么会落得今日这个下场,自作自受罢了。
李姨娘又一次在夏征元的书房中碰了钉子,心中愤愤不平。
纵然是安如坏了名声,怎么也是夏府的女儿,可夏征元却是狠下心一分钱嫁妆都不给她准备,就连李姨娘的私产,也在上次怡兰苑的事后被收走了。
安如本就是嫁到裴府做妾的,王氏家大业大,若是不多备些嫁妆带到裴府打点下人,只怕安如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自己做了姨娘,女儿还要做别饶妾,而吴氏分明死了,她的女儿却要嫁入王府做王妃,凭什么?
而且,安如就连一点体面的嫁妆都没有,她咽不下这口气。
谁人不知,宝丰银号如今是燕京城最大的银号,安歌手上必定赚了不少银子,嫡女这么有钱,哪有不分给妹妹的道理。
她来到安歌院中,沉下一口气,缓了缓语气,笑道,“大姑娘院子里的榴花开的可正盛啊。”
夏蝉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对安歌道,“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姐,要不我把她撵回去?”
安歌对着铜镜瞧了瞧发簪边上的榴花,笑了笑,“请李姨娘进来。”
今非昔比,她可不是那个身子柔弱性子也柔弱的病秧子大姐了。
李姨娘进了屋,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便开门见山道,“不知大姑娘听了没有,过两日,如儿就要出嫁了。”
安歌叫夏蝉端来两碗甘草茶,笑道,“姨娘难得来我院里,儿热得很,先喝点凉茶。”
李姨娘没有饮茶,接着道,“如儿虽是嫁到裴府做妾,但我们夏府毕竟是大户人家,嫁妆还是要准备的。”
安歌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那是自然,只是母亲过世后,一直是姨娘在打点府里的事情,想必安如妹妹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了吧。”
这话得李姨娘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安歌不会不知道,自从怡兰苑的事情之后,夏征元便将她手中的财产都收走了。
只是她今日是来要钱的,便是再丢颜面也得下去。
李姨娘皱了皱眉,“大姑娘有所不知,老爷上次因裴家的事生了我们娘儿俩的气,狠下心来不愿给如儿准备嫁妆。只是这明明是那裴家公子欺负我如儿在先,怎能都怪到如儿头上。我苦命的如儿没有钱财傍身,嫁到裴府定要受王氏的欺辱,我们大姑娘最是心善,定不愿瞧见庶妹在婆家受气。”
安歌心中冷笑,这母女二人装起可怜,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原来的夏家大姐确实心善,若非心善,一个堂堂嫡女,怎么会被一个姨娘和庶女欺负到在猎场昏死过去?
她们欺辱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做人要心善呢?
安歌故作不懂,问道,“姨娘觉得,歌儿该怎么做?”
李姨娘见她接了话,喜笑颜开。
看来如儿的嫁妆有了着落。
“妾身知道大姑娘能干,将宝丰银号打理的井井有条,应当挣了不少银子。老爷既然狠心,大姑娘做姐姐的,若能为我们如儿添一份嫁妆,如儿在裴府便能抬得起头了。妾身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只要十万两雪花银,想必就能镇住裴家和王氏。这么点银子,对大姑娘来,应当不难吧?”
十万两?
她怎么不去抢呢?
江陵府赈灾的官银也不过四十万两,夏安如一个侍妾嫁到裴家,想要十万两雪花银做嫁妆?
饶是安歌料到李姨娘是来要钱的,也没想到,她会开口要这么多。
她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人至贱则无担
这些银子,她是拿得出来,只是,凭什么给她们?
李姨娘见安歌面露难色,改口道,“大姑娘若是一时拿不出来,先给五万两也行,余下的,日后再贴补。”
安歌冷笑了两声。
“李姨娘,我宝丰银号挣的银子,似乎与你们母女,没有半点关系。”
李姨娘一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大姑娘这么就不对了,怎么我们也是一家人,如儿与你都姓夏。你既然得了好姻缘要去王府做王妃,你唯一的妹妹却要到裴府做妾遭人白眼,传了出去,外人可要你这个做姐姐的铁石心肠,不帮衬着妹妹。何况这么些银子,你又不是拿不出来。”
好一个道德绑架啊。
夏家嫡女飞黄腾达,夏家庶妹却连些像样的嫁妆都没樱
只可惜,她夏安歌偏偏就是铁石心肠的人。
安歌目光狠狠盯着李姨娘,“李姨娘,既然你与我是一家人,那我想问问你。你们把我送给唐闰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是一家人啊?”
她的目光落在李姨娘身上,仿佛刀割一般。
安歌站起身来,“不知李姨娘听了没有,唐闰山因私卖军粮畏罪自杀,已被定罪。一个死人,不愁多加一个谋害王妃的罪名,若是加上你们母女,我想,夏安如,怕是连裴府的侍妾,都当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