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行做了夏征元十多年的门生，性情上也受到夏征元的影响，不喜冒尖出头，只是如此，或多或少，也阻挠了他一展才华。

楚王若真是公子霄一手送给陈虞饶，这东宫心思之狠辣，可想而知。

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一城百姓的君王，难保下，这个道理，他懂。

面前的少女定定看着他，眸光中似是打定主意要做成什么事情。

“我想，扩大银号，开到陈虞去。”

开到陈虞？

叶知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古往今来，大梁虽与陈虞通过商，但在别国开设银号，他还是头一回听。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公子霄既然与陈虞修好，陈虞又要恢复雁门关通商，他们要到大梁来，我怎么不能到陈虞去？”

叶知行抿了一口茶，思忖了片刻。

“为什么要这么做？歌儿，如今宝丰银号已经是大梁最大的银号，而且你也不缺银子花”

“叶哥哥，你知道，我不是为了银子。”

叶知行沉默了，她是为了魏灵均。

魏灵均死在陈虞，将银号开到陈虞，至少能得到陈虞国的不少消息。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楚王分明已经死了。

“歌儿，王爷已经殁了，你应当向前看。纵然你能查清王爷的死因，又能如何？”

少女淡淡笑了笑，左手轻轻把玩着右手手腕上的五彩缕，因佩戴久了，五彩绣线微微有些褪色。

“他曾经答应过我，这世道不公，便陪我换了它。如今他因不公而死，我还活着。海晏清河，纵他上了黄泉路，我也让他瞧上一眼。”

陈虞，曾助公子霄一臂之力，如今，她要让陈虞，成为她手中的一把利剑。

“叶哥哥，只要你帮我弄到陈虞营商的资质，后面的事，我自有打算。”

叶知行看着她，无奈颔首，他自幼饱读圣贤书，可真入仕之后，做事却畏首畏尾。他也恨尹珅专权，可却无法正面对抗，是以才让连城百姓受苦多年。

他不敢想的事，她想了。

既然如此，他便成为她手中的剑，也好。

“我答应你。只是陈虞人艰险，日后在陈虞做生意，你要分外心。”

安歌点零头，让他放心，尔后站起身来，道，“那歌儿就先谢过叶哥哥了。”

从留仙阁出来，夏蝉已经在门口等她。

安歌别过叶知行，便与夏蝉一道回府。

不出安歌所料，那踏云靴果然另有玄机。

燕京城中能制作出踏云靴的鞋匠铺子不多，只有四五家，夏蝉在其中最大的一家找到了这相同的款式。可蹊跷的是，那店主这款式并不单买，是他们这个秋季特意为皇家进贡的靴子，所有的绣线和皮革都是最好的料子，价值千金，断然不会卖给寻常人家，即便是达官贵人也不行，这是宫中尚衣局的规定。这铺子里的一双，也只做展示之用。

这下，连夏蝉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姐，如此好的靴子，李姨娘是哪里得来的？”

“问的好，那鞋铺老板不是都告诉你了吗，这踏云靴是进贡宫中的款式，你可还记得，李姨娘曾经是做什么的？”

夏蝉这才想起，曾听府中的嬷嬷们提过，李姨娘以前是尹皇后身边的人。

“是是皇后娘娘？”

安歌将那双靴子拿起来，又左右端详了一番，道，“尹皇后倒不至于那么恨我，我顶多也就是祸害她儿子的红颜祸水罢了，可她身边的人就不准了。”

这踏云靴不仅做工精致，绣样繁复，而且没有一丝新制皮革的气味，反倒是带着浓郁的芙蓉香气。

李姨娘那日叫她田猎的时候穿，也正合适。

安歌冷笑了一下，将踏云靴又放回锦盒中，交给夏蝉。

“这个你拿去给灵犀，叫他想个办法送回凤鸾殿。从哪儿来的东西，咱们还回哪里去。”

“姐，所以，这踏云靴究竟是有什么问题？奴婢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来啊？”

安歌淡淡道，“等田猎那日，你就明白了。”

时隔一年，又到仲秋田猎时。

本来因为灵均的丧事，永乐帝想取消今年的田猎，但朝中亦有大臣称，陈虞人在北境虎视眈眈，举办田猎也是昭告下，我大梁擅长骑射之人绝不在少数，有震慑之用。

因而田猎按照以往的规格举校

安歌与夏征元应邀到南苑观赏田猎盛况。

南苑依旧是树影斑驳，秋高气爽。

女眷们今年被安排在山林间一处清凉的亭，既可以观赏到山间田猎的盛况，又可以安静地品茶闲谈。

走到亭要穿过一段林中石阶，尹皇后带着容郡主和一众侍女走在前面，安歌和惠妃则跟在后面。

秋日南苑景致优美，林间叶子半红半绿，走在其中也不觉得累。

安歌挽着惠妃的手，低声道，“娘娘，一会儿咱们走慢些。”

惠妃点零头，放慢了脚步。

容郡主瞥了一眼渐渐落后的二人，唇角微勾，离她们远了，倒也方便下手，省得一会儿脏了她的裙子。

不多时，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安歌心中紧张了几分，她曾在这林中遇到过熊，谁知今日会遇上什么东西？

但这条道是特意开辟给宫中女眷的，四周猛兽都应当被清退了才是。

这时，仪仗中走在边上的几个宫女忽然惊呼起来。

“猎犬，好几只猎犬猎犬疯魔了！快，保护郡主和娘娘！”

猎犬本应随着田猎的队伍往林间深处去，可是现在不知怎的，径直朝女眷们扑过来。

女眷们四下逃窜，那猎犬本是训练有素的动物，此时却疯了似的往容郡主和尹皇后扑过去。

尹皇后原是走在容郡主身边，此时两人花容失色。

“容月，这是怎么回事啊？”

尹容月大呼，“我我不知道，救命啊，救命！”

话音未落，那森口白牙的猎犬已经齐齐扑了上来。

这些猎犬仿若着了魔似的，死咬着尹容月不放，尹皇后惊得两腿发软，徒一众宫女身后。

猎犬先是扑向尹容月的脚，撕咬起来，见血之后，更加猖獗，将她乒在地。

五六只半人高的猎犬摇头晃脑地撕咬着尹容月的身体，一条手臂很快被撕扯下来，血肉裸露在外面，血腥而残忍。

山林间响彻着她惊恐的尖叫，待禁军和公子霄赶来的时候，人已经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