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外头响起丁点动静就将她惊醒了。

莲华昏昏沉沉的坐起来，竹心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掀帘看，才晓得莲华已起了。

“姑娘怎么不喊奴婢伺候？”竹心问，连忙端来热水服侍莲华梳洗。

“父亲可入宫了？”

“眼下正在用膳。”竹心回答。

“你去问一问，能否带一封信给琅嬅。”

“是。”竹心连忙去了，不一会愁眉苦脸的回来，脸上还有五个手指印。

“谁打了你？”莲华冷着脸问。

竹心红着眼眶，小声回话：“奴婢一说完，老爷便气得将碗也砸了，还让新进门的方姨娘掴了奴婢一巴掌，叫奴婢长长记性，记得规劝规劝主子。”

莲华冷笑一声，宫谦其人做了十几年官却还是从五品，同他宁肯不要泼天的富贵也不愿招惹丁点麻烦的个性不无关系，这样的人一辈子缩着脑袋扮乌龟，从前老友蒙难，却只顾着保全自己，半分担当也没有，上峰又怎敢委以重任？

“你说，他收了一位方姨娘？”

竹心揩着眼泪点头，闷闷道：“昨儿刚收的，便是夫人身边的体面丫鬟方春儿，姑娘不知——”竹心压低声音，抬头看外头无人，接着说：“方春儿跟老爷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瞒着夫人，不敢叫夫人晓得罢了。”

“如今怎又收了房？”

“听说——老爷同她在书房白日宣淫，被夫人撞见了。”

莲华想笑却又笑不出来，难怪沈婉韵那日来那么一出，想来是心中有苦难言，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争了一辈子的人，到头来却无耻的背叛了自己，让从前的一切都成了笑话，沈婉韵对宫谦该是失望至极了吧。

再者说，若玉树和莲华不给她添堵，也省了许多麻烦。

“来，竹心。”莲华自抽屉里拿出白润玉给的药膏，亲手替竹心抹在脸上，柔声问：“好些了么？”

“方才脸上火烫一样的疼，现在好些了。”

“你放心，你家姑娘早晚要替你打回来。”

“是。”竹心眉开眼笑的揩了揩泪水。

去国医府的路上莲华问祖母可知方春儿的事，看太老夫人神色如常，莲华心下一思量便懂了。

“祖母原来早晓得了。”

“只要想知道，这小小的宫府哪有什么秘密？”太老夫人和蔼的看着莲华，“沈婉韵让他收了房才是错招！往后呐，不知道怎样的后悔！”

“既撞见了，不收房又能如何？”

天上流云让阳光忽明忽暗，照得太老夫人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在莲华眼中自己的祖母一向是最慈爱的，这一瞬却叫她后背发凉，只见祖母弓着腰拨弄茶叶，低声道：“很多事呐都要想长远些，备下后招，好办时便莫要拖沓，等事情难办了，少不得要自寻烦恼，但若看开些，便也没有什么难办的，人没了，也就天下太平了。”

莲华手上把玩的玉佩冷不丁就脱了手。

一路再无话。去到国医府，莲华回身搀扶太老夫人，祖孙二人在前慢慢走，下人跟在后面，太老夫人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欣赏着国医府的美景，恰有香风拂面而来，太老夫人抬手爱怜的抚摸着莲华的脸颊，“这就怕了？”

莲华垂下眼眸，“没有。”

“祖母只求你能觅得良婿，不叫你受公婆的苦，不叫你受妾室的气，能哄着你宠着你，让你善良快乐的过一辈子，如此这般，你才不至于身不由己。”

莲华不由红了眼眶。

宴会特意是为两家婚事办的，因而宴席上除了沈家二老、白润玉和宫家祖孙二人，还有沈家请来的见证人柳夫人，大家闲话家常，反而一向口无遮拦的莲华最是沉默。

“今日她不敢出丑。”太老夫人道。

沈夫人笑起来，伸长手臂替莲华夹了一筷子菜，和蔼可亲的说：“往后便是一家人了，老夫人何必拘着孩子。”

莲华抬手拢发，垂眸浅笑，对面的白润玉起身给沈老斟酒，又回身给沈夫人和太老夫人、柳夫人斟酒，最后才给莲华斟酒，他微微俯下身子，因莲华今日施了脂粉，身上又熏了香，他晃了一下神才往酒杯里倒酒。

“大姑娘的事定下了，二姑娘可许了人家？”柳夫人笑盈盈的看着面若桃花的莲华问，“若老夫人信得过，我倒有个不错的人选！”

“这丫头最叫人头疼，对于她的亲事，老身也是最没法子的。”太老夫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