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意识地抬手敲敲自己的胸口,那里好似堵塞了一种不能言明的酸楚与迷茫,吐纳间却怎么也排解不去。
那厢边,忽然一阵闷闷的手机震荡的动静,张敬诲压低声音接听,似乎有工作要做,边说边打开电脑,然后就是一番键盘敲击的声响。
顾青衣茫然的思绪也骤地被打断,她直觉瞪着墙壁发直的眸子一阵干涩难受,满面流泪后红肿得也不太舒服。
而她心底那一块石头已经彻底沉落水底,如同对宋祁峻的感情,也一并沉沦没顶,再无回圜的可能。
不过就是一场单相思失了恋罢了,莫非还寻死觅活不成?
她失神地涩涩而笑。
爱而不得,众生皆有的苦楚,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痛处吧?
何必将自己作践成一副地里焦黄的小白菜升级版的样子?
本就没爹娘,再又失恋苦,不正是小白菜升级版吗?
她再次自嘲苦笑。
罢了,罢了,睡去吧,谁又管得了谁的梦里花落,爱恨嗔痴呢!
顾青衣突然觉得放松了,昨夜一番自我纠结时便是说好要放开。
今日不过就是彻底落实了那结论,不过是那人亲手落实的而已。
此去,与那人不过就剩下一场回忆的交集。
彼此再无可能,风月异域,大路通天,此生都各走一边。
痴痴想着,她眸底再湿,可是心里的疲倦也若一阵沉渣泛起,再无一丝一毫的力气去祭奠自己轻飘飘到不可诉的单恋。
她闭上眼,含着潮热的湿意睡着了。
待张敬诲忙完手头一份紧急的代码,再抬头察看病床上无声的人儿,发现她已经很安静了,似睡着一般。
他担忧地放下电脑,轻步走过去,为她又拢了拢被子。
果然睡着了,想来是身心俱疲,无以为继!
他修挺的眉弯下深邃黝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那微微隆起的雪白被单上,那人儿薄瘦似叶,裹在被中都好似看不出多少身姿的形态。
他想起彼时清晨打横抱她入怀的感受,还有她烧得失去意识的清丽眉眼。
她清瘦而娇弱,如同一枝春风里的杏花,轻颤而孤高地开在檐角最高的枝头,似乎连一场沾衣微湿的牛毛细雨都可以将她打落。
可是,她却有他见过的最固执的骄傲与执着,硬若磐石,无法转移。
娇似花,韧若丝,硬如石。
他到底钟情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张敬诲眸底溢满浓稠若烈焰沸汤的情绪,心口也微微颤动了下。
这一刻,他只洞悉心底一件真相
他放不开她了!
急诊大楼外面。
午后的阳光若一只温存的手,抚慰冬季里被北风吹得寒浸浸的世界,医院里四季常绿的香樟水杉恍若无人自由在暖意里舒展蓊郁的绿色。
来来往往的人群在急诊大楼的台阶上川流,有人满面笑容,有人一脸冷漠,也有人掩不住愁苦与疲倦。
医院这般的地方,人人皆有心经要念,甘苦自知罢了。
医院急诊大楼外的一个角落里,冰凉的大理石花台上,一个俊挺的身影却佝偻着坐在那里,英俊面庞上皆是失魂落魄,彷佛连冬日最温存的手都无法为其驱赶寒凉与落寞。
宋祁峻一双眸怔怔地凝在不远处某一个点,那里有一只灵巧的麻雀在觅食物,旁若无人,专心致志。
这场面莫名让他先想起当年云碧落霞的廊檐下,小人儿一心一意学习的情景。
她好像一抹最轻却最亮的霞色,熨在他的眼底,烙进他的心上。
也不知她还哭不哭了?
喉咙都是哑的,再哭不该更疼吗?
可是,他已经不能再回头。
从今日起,她就不能再是他心口所有温暖的秘密,甜蜜的芳香。
是他亲手放弃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