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头把白长平送到了青石县城最好的一家客栈前,略带骄傲地说:
“仙师,这的客栈是我们县城最好的了,东家人好,伙计也上道,您看可还满意?”
白长平望着门口栩栩如生的石狮子,还有那镶着金边的牌匾,有些犯怵。
“这……我们修行之人不贪享受,过于奢侈容易使道心蒙尘,换一家,换一家。”
孙头跟个人精似的,一看白长平犯了难,拱手一拜道:“仙师稍等片刻,我去与东家言语两句。”
说罢他一溜小跑,进了客栈。
不大一会,一位带着小帽,穿着大褂的男人跟着孙头疾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哪位是仙师?小的有眼无珠,认错了莫要见怪,可是这位公子?”
东家打眼看着眼前的四位,车夫父女和虎子一看就不像是修行者,于是他赶忙跟白长平行礼。
白长平回礼后,摆摆手道,“东家客气了,我们不住店,就不打扰您揽客了。”
东家笑言:“仙师言重了,您跟我这落脚,那是我们鸿福客栈的福分,小的斗胆请仙师就在这过一夜,不收您分文,还有好酒好菜伺候着。”
刚才孙头在客栈里跟东家说的时候,他还有一丝犹豫,但孙头紧接着跟他讲,白长平手里的是块青色仙师佩。
青色仙师佩,那就是玄阶的修士!
东家立马拿了主意,这笔买卖值得很。
要知道自己这家鸿福客栈虽是全县城最好的客栈,但名声却一直被城西的居仙阁压着,原因就是几年前有对黄阶的神仙眷侣路过青石县城,在那居仙阁落脚住了几日,对居仙阁赞不绝口。
那时的居仙阁还不叫居仙阁,生意也比不上自己。但后来他家掌柜的借着这个噱头,不仅大肆宣传仙师的夸赞,连客栈名字都给改了,生意逐渐红火了起来,名声更是压了自己许久。
这不,就在昨天,据说又有一男一女两位仙师住进了居仙阁,再这样下去,这青石县城第一的字号早晚会被居仙阁收入囊中。
这让鸿福客栈的东家很是急躁。
但今日终于有位玄阶的神仙路过自己门口了,怎么说都得把人给留下!
白长平虽说爱占些小便宜,但那都仅限于自己的好友,像是林阿胜,王杨成之类,蹭顿饭,赖壶酒都无伤大雅。
但面对挣点红尘钱不容易的凡人百姓,他还是有些良心的。
“东家您真客气了,哪有不花钱白吃白住的道理,我现在囊中羞涩,实在住不起,还是告辞吧。”
白长平招呼着车夫,转身就要走,东家急眼了,这咋好话说着还不住呢?
东家上前,一把逮住白长平的胳膊,顺势往下一抱,抱着白长平的腰就哭出了声。
“仙师!您行行好,救救我吧!救救我的鸿福客栈吧!”
白长平被吓了一跳,拉起东家连声说。
“你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
于是东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白长平说了实情。
听罢白长平叹了一口气,这凡人百姓心中,仙师果然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不过自己既能白吃白住,还帮了东家一把,倒是件美事。
见白长平打定主意要在鸿福客栈住下,东家也是感激涕零,孙头就知道自己今天这事办的还行,告辞回城门盘查去了。
徒弟小六在路上又被师父给训了一顿,估计也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今天有些倒霉了吧。
车夫领着女儿去后院停好马车,在伙计的帮助下给马匹铡好草料,添上清水。连这清水都是伙计现从井里打上来的。
伙计无形之中的尊敬让车夫父女诚惶诚恐,自己干了半辈子车夫,还没有被人这么尊敬过。
另一边,白长平嘱咐了东家,自己走前莫要声张“仙师住店”这件事,自己不喜欢处处被人高看一眼,另眼相待的感觉,等明早走时露个脸,给他题几句诗以作感谢。
此时,白长平正带着虎子在客栈一楼的大厅里喝茶。
不得不说这鸿福客栈不愧是青石县城最好的客栈,大厅里熙熙攘攘全是人:喝茶闲聊的、下棋手谈的、请酒办事的、文人斗诗的,人生百态应有尽有。
白长平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背朝着众人,虎子坐在他面前。小二提来一壶上好的茶水给二人添了半杯,又送上几份小巧精美的吃食,便恭敬地退下,既不生分又不做作,态度拿捏的恰到好处。
搁在旁边眼力见儿好的茶客眼里,只会觉得这好看的白净公子准是哪家的阔少了。
“我跟你们讲,这长安城里的‘快刀斩龙’啊,那可是有人屠的凶名呢!死在他手下的仙师就有几百个,更别提咱们凡人百姓了!”
一群人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不一会整个大厅有一大半的人凑了过去。
涉及仙师的轶闻趣事总是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胡说,我可听闻‘斩龙大侠’是赫赫有名的大好人,是个侠客啊,三年前长安城外边有个大贪官,我说的是谁你们估计也有所耳闻,有天夜里死了,不明不白的。要我说啊,就是斩龙大侠出的手!”
被反驳的茶客气得涨红了脸,拍着桌子一瞪眼,说:
“那快刀斩龙脸上带的面具你怎么说?他一定是暗堂的人!”
“暗堂的人也不一定是坏人啊,中洲大陆到处都有打着暗堂的幌子杀人越货的,我可听说真的暗堂杀手不杀百姓,也不杀清官,专杀那些造孽的仙师!”
“是啊是啊。”
“诶!可不敢这么说仙师的坏话!”
一个上了年纪,瞎了一双眼的老瞎子闻声呵斥一句,然后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仙师莫怪,仙师饶命”的话语,手上不停地作揖,样子十分滑稽。
不知情的茶客被逗得开怀大笑,大厅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但那些知情的人却是心底蒙上一层阴影,不再说笑了。
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叫陈伯的老头就是年轻时候说话不小心,得罪了仙师,让人给废了一双眼睛。
他那条命还是自己磕破了脑袋才求回来的。
陈伯颤颤巍巍地端起眼前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拄着拐棍急匆匆地走了,仿佛再多待一会就会有仙师过来取自己的性命。
白长平头也不回地吃着眼前的吃食,以他的耳力,大厅里每个人的话语他都能听清楚。
“王兄,仙师与凡人间的关系不是靠你自己能改变的。弱肉强食,这个江湖本该如此。”
白长平默默想着,等着虎子吃完了手里的桃酥,他便领着虎子上了楼上客房。
回到房间,二人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说得更准确些,是虎子独自在整理,白长平有空间法器,不需要行囊之类的多余累赘。
虎子整理的功夫,白长平脱下长衫和内衬,准备去洗漱一番。昨夜的客栈实在是太烂,连茅厕都没有,更别提洗澡的地方了。
“咦,叔叔,这是把刀吗?好奇怪呀!”
虎子发出一声疑问。
“别碰!”
白长平大喝一声,转过身来,神识瞬间定住了坐在椅子上的虎子,表情可怕到了极点。
虎子被吓到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白长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解除神识,走过去抱着虎子,抚摸着虎子的头安慰他。
“对不起虎子,是叔叔不好,叔叔吓到你了。”
“没,没关系。”虎子小声抽泣着,轻拍白长平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真乖,你先去洗洗澡吧,洗完澡给你讲仙人的故事。”
虎子悄悄抹掉一滴泪水,点点头,去了内屋。
白长平裸露在空气中的后背湿了一层,黏糊糊的。
他居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幸亏虎子没有拔出斩龙刀,不然一切都暴露了。
他向床边的椅子上看去,一把二尺长的短刀插在刀鞘里,刀鞘固定在围腰上。
自己太大意,太放松了,脱衣服时居然把斩龙刀给落在了椅子上!白长平外放着神识,确保虎子不会突然从内屋出来,周围也没有耳目盯着自己。
然后他拿过斩龙刀,将刀从鞘中拔出。
噌得一声!
房间内闪过一道寒光,那是刀身出鞘的异象!
刀不过二尺长,不知是什么材质,入手微沉,刀柄细小的纹络一圈一圈的,使刀不易脱手。
护手处雕刻着一颗龙头,龙头栩栩如生,流光溢彩,像是镀了层金边似的。龙嘴大张着,口里含着刀身的底部。
更奇特的是刀身,一道小指粗细的金光像蛇一样在刀身上游走,仿佛活物,突然金光消失,又一道黑光取而代之,从旁冒出,继续蔓延,令人啧啧称奇。
最重要的是,这是把钝刀,并未开锋!
白长平叹了口气,将刀插回刀鞘,这刀鞘就是普通的凡物了,牛皮做成,边角用铆钉和精铁皮加固结实。
花上一两碎银在铁匠铺买把华而不实的匕首,老板大抵都会送这么一副鞘的。
自己可得小心,以后不能让别人在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轻易靠近自己了。
今日险些酿成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