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府,我又看见了祁渊,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丝毫没有一年前送我进冥血阁时的冷酷。
我并不怪他将我送进冥血阁,说实话,若没有他,我早已尸骨无存。况且……我还爱着他。
走进沉香缭绕的书房,我看着他手中握着笔,正在认真批改着各地送来的文书。
这一年来,外面发生了很多事,例如,凤归帝君驾崩,竟传位于四皇子祁绝,废长立幼。
两年的相处,我早已知道祁渊是一个喜欢权位的人,对于他来说,九五之尊的位子迟早是他的,可是他竟没有想到,这一切会让他那个皇弟抢走,即使他现在的表情很平静,可我却仍能感受到他的不甘。
“你来了。”他从堆积如山的书案上抬头,看向正在盯着他的我,声音喑哑,却并无半分惊讶。
我看着略显消瘦的他,几个月前,新帝册封祁渊为摄政王,仅在一人之下。
我看着这样的他,心中有些心疼,用鼻音轻声发出了“嗯”,然后缓缓跪地。
“王爷,慕柔现在已是一个合格的杀手,我想做王爷的影卫。”
“不行,我不同意。”
低哑的声音传来,他缓缓起身,扶我起来,我低头,看见他腰中的玉佩依旧是从前的那一个。
“你怨本王吗?”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只见他缓缓地拥住了我,抱的很紧,像是怕我突然消失了一般。
他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愣了愣,脑子里有些糊涂,心跳好像漏了两拍,不过我还是轻声道:“不,慕柔不怪王爷,若不是王爷,慕柔恐怕活不到现在。”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我抱的更紧。
我被他抱的有些难受,脑袋仍旧是晕乎乎的,想要推开身前的祁渊,可他却开了口:“你受苦了。”
我呆了一呆。
随后便是泪如雨下,似是要将这一年来的痛苦和难过都哭出来。
在冥血阁时,无论对我来说是怎样的酷刑,我都是将下唇咬的血肉模糊也不肯流泪。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祁渊时便忍不住想要流泪,想要哭诉。
“王爷,唔……”
我正要说话,眼前却突然落下一个阴影,接着便是软软滑滑的唇瓣。
祁渊,他……他竟吻了我!
我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是任眼前的男人攻城掠地,我缓缓伸出双手,抱住了祁渊的腰。
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仿佛天和地之间只剩下了我和他,我在充满君子兰香的怀抱里,渐渐沉沦……
我觉得,这一年来受过的苦,都是值得的。
回到王府之后,我又过起了从前的生活,祁渊待我依旧如初。
只是,他并未同意我做他的影卫,并给了我一颗千金难求的回颜丹,以供我祛除身上在冥血阁所留下的疤痕。
后来,因为他被朝臣弹劾,被收回了兵权,并禁足王府。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怒气,从小到大,他都是按储君的规格来养,可却因为先帝传位于四皇子祁绝,所以他的势力一落千丈,不复往昔辉煌。
因为祁渊近来心情不好,又屡遭弹劾,我去了近处的寺庙,想要为他求一道平安符,我不要他有多尊贵,只要平平安安就好。
因为大雨,我在寺庙留宿。
那一晚,月明星朗,我在月下翩翩起舞,舞步轻移间,我好像看到了墙上又一个人影,手执翠玉笛,笛声悠远而温和,不同于世俗的丝竹之音,显得有些清高。
我素来爱笛音,因为祁渊他也经常吹,只是少了几分淡雅。
鬼使神差之间,我和着那笛音跳了一支舞,当我一支舞毕,却发现,墙上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那时的我尚不知道,这一支舞,会给我的人生带来多大的劫难……
回到王府之后,我先去看了看祁渊,他这几日一直闷在房中,我知他心中不平,也不去打扰他,只是回房去绣一个香囊,准备将求来的平安符放进香囊里,以供他日夜佩戴。
回到王府的日子,一直很平静,我一连几日都呆在了自己的房间绣香囊。三餐也是由丫鬟送来。
三日后,我终于绣好了香囊。我望着略显粗糙的香囊,说实话,我的绣工实在不好,纵使在从前祁渊特的在我学习琴棋书画时给我请来了名师,也没有很大起色。
没想到,一推开门,便看到祁渊正站在屋檐下,依旧是一身华服气质温和。
“王爷。”我冲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
他转过头来,眉头微皱,不似往日一般温和,只见他轻声开口:“慕柔。”
我走上前去,微笑着伸出手抚平他眉间,“王爷,怎么了?”
他仍是皱着眉头,看向我,眼神里有浓重的化不开的忧伤。我正要开口说话,便被他使劲拥入怀中,紧紧抱在怀里。
他伏在我的耳边,声音轻的像一吹就散的云烟一般,但我还是听清了。
“慕柔,为了我入宫,好吗?”
我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抬头错愕的望向他,不可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入……宫?!
他是要我成为皇帝的女人,成为皇帝众多妃子的一个,成为深深宫墙里慢慢等待青春逝去红颜迟暮的一个女人?
我颤抖着声音,开口问他:“为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瞧着我,面容平静声音中却带着不可忤逆的坚定,缓缓道:“这几日,我已经为你选好了家世出身,一个月后,便是选秀之期。”他似是感觉到我的震惊,继续道:“慕柔,凭你的相貌才学,定会成为皇帝的宠妃,帮帮我,假以时日,我登上帝位,定会封你为后,与你共掌江山,好吗?”
这是自我回到王府,他对我说过最长的一段话,我有些迷糊,更感到好笑。
他的意思,是要我做一个背负千古骂名的祸国妖姬,趁此时间,他好顺理成章的推翻她的皇帝祁绝的皇位,登上帝位。
我对上他近乎祈求的目光,别开眼神,看了看外面澄澈的天空,阳光明媚。
我握紧了手中做给祁渊的香囊,这几日,我一直在为他做这个香囊,手上不知扎了多少伤口,可他呢?他竟在这几日为我以后的人生安排好了,要将我送进宫里,助他未来篡位。
良久,我平复好了心情,转头看向他,柔声开口,“王爷,你……爱过我吗?”
这本是我想问他的话,只是一直没有说出口而已。
他怔了一怔,好像没有想到我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良久,他动了动唇,却并没有说出话来,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我又一次转过头去,眼中含着泪光,只觉得天和地都一般模糊,阳光十分刺眼。
沈慕柔,你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
你爱的人,纵使你策马奔腾,也是无法企及毫厘的。
我喉咙里像是塞了东西一般,说不出话来,只是任由泪水自脸颊滑落,我也不回头,背对着他,带着一点哽咽的音调说出我曾日日夜夜都想对他说的话:“王爷,慕柔喜欢你。”
不理会身后祁渊是什么表情,我从走廊中走过,看着漫天随风而去的花瓣,缓缓伸出白皙的手指遮了遮头顶耀眼的阳光,终是,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