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穿着异常隆重,一身红衣潋滟如火,比往日的颜色都要深些许,为正红色,外加一袭橙红色的外衣,上边大朵大朵的牡丹栩栩如生,也绣着许多凤纹,浣纱以为过于张扬,我却不以为然。要不然,如何能做传闻中所言“妖妃沈氏,喜大红,性张扬”呢?
至于发髻上,也冠上了皇后所带的凤冠,待我一到场,便明显的感觉到了几位肱骨大臣压抑的怒气,我笑笑,这样很好。我在众人眼中,是个妖妃,只要我的所作所为越荒唐,祁渊和祁绝待来日针锋相对时,所有的罪名兼骂名我一并承担,这样,算是我为他们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我望了望自己身上其实自己并不喜欢的大红色衣裙,还有过于张扬的九尾凤冠,入宫三年,我却觉得过了一辈子般长,长的我甚至忘了自己其实喜欢素色,喜欢低调,更忘了从前的天真无邪,现在站在别人面前的,是妖妃沈慕柔。
进宫之前,祁渊向我许诺,若是成功,定会封我为后。只是,恐怕我这辈子是没有那样的福气了,因为在我进宫时,在我看到祁绝深情的面容时,以及他在人后为我摆平一切困难时,我也越来越愧疚,也越来越自责。所以,我决定了,若是我能帮助祁渊完成此事,便自尽于此,以向万民以及祁绝赎罪……
自然,我知道我的死,对于我所犯下的过错,仍旧不可弥补,但……
我叹了口气,走上这条路,便不可回头。
“娘娘,上马车吧。”浣纱在我身旁轻声道。
我微微颔首,耳边的流苏微微划过我的脸颊,我轻轻拨开,任由浣纱扶我进去。
轿子十分宽敞,里面还铺了厚厚的毛毯,以防路程颠簸不益于我休息。
此去骊山,,来回也需数日。一来是为了祭天大典,二来是为了皇家围猎,我本不欲跟随,但……
我揉了揉头,每到每年的这个时候,我总会异常头痛。
“娘娘,需要传随侍的太医吗?”浣纱站在一旁,从怀中取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白色瓷瓶,倒出来一颗药丸给我。
我伸手接过,那是止痛丸,每每我头痛欲裂时便是靠它挨过去的,只不过,这瓶药的效果也并非很好,只是能够暂时缓解。
“本宫无碍,你先下去吧,本宫先休息一会。”命浣纱点上了安神香,我摆了摆手,让浣纱退下。
“是。”浣纱微微弯腰,向我福了福身,便弯腰退下。
这次后宫嫔妃只有我一人随行,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不久便出发了。
坐在略显颠簸的马车上,纵使车上安神香的气息弥漫,我却没有半分睡意。我起身坐着,马车内十分宽阔,一点也不显得狭窄,香炉中的安神香依旧浓烈,我靠在马车壁上,想起了昨夜。
昨晚我按照流梓给我的时间去了清凉殿,祁渊却早已在那里等待。我笑笑,像在从前王府中时,浅浅的福了个身,轻声道:“王爷。”
他转过头,夜风撩起了他的墨发,只是看着比往日要清减些许。
“王爷此次召慕柔前来是有什么事么?”我抬头,看向一身华服,身形颀长的祁渊,于这黑夜中负手而立,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
他转头,双眸平静如水,缓缓道:“慕柔,这次我来是说皇家狩猎一事……”
祁渊对我也并不拐弯抹角,直入话题,我认真听着,面色不自觉的变得抗拒,只是那时我却并不知晓自己这一变化。
祁渊的意思,便是让我在皇家狩猎上配合他让祁绝进入禁区狩猎,他好借此辨别祁绝在朝中的势力还有哪些。这几年,因为祁绝对我的放任,手下的势力早已被祁渊挖去大半,只是还有一部分骨干力量,祁渊始终探查不到,也许是想借此来分辨吧。
过了良久,我才点了点头,再三确认这个计划不会伤到祁绝是才点点头。
只是,我却没有注意到,祁渊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复又揉了揉额角,我盘膝而坐,这几年只要一有时间我便时常入定修炼内功,毕竟在宫中要掩人耳目不能使用武功。
此行是从京都前往骊山,路途虽不算遥远,可却也要在野外休整一晚。
………
几个时辰一眨眼便过去了,天渐渐黑了下来,因为此行禁卫军随行,所以便在野外的一条小溪边扎起了营帐。
“娘娘,您先起来用些晚膳吧。”浣纱撩开马车的帘子,轻声对我说。
“嗯,扶本宫起来。”我点点头,旋即招了招手,让浣纱过来服侍。
外面燃着篝火,上面便是这一路来士兵所打的猎物。虽然还没到骊山,但是也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打猎了,毕竟出宫一次委实太难,总要尽兴而归。所以在规矩上也并不严苛。
再者,祁绝虽出身皇室,可对饮食一类并不挑剔,也无需另备膳食。
我走至祁绝身旁,缓缓福身,道:“皇上。”
祁绝转过头,目中带着笑意,将我扶起引我到他身边坐下,“尝尝这烤羊,朕打的。”面容虽严肃,可声音却含着几分笑意。
我点点头,也不好让祁绝扫兴,能看得出来,每次出宫祁绝的心情都很好。
羊肉的确不错,烤的外焦里嫩,吃起来颇为可口。祁绝看着吃的正开心的我,缓缓抽出帕子将我嘴角的油渍擦干净,随后又将自己的双手擦拭妥当。
“慕柔,”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伤感,像这微凉的夜风,“朕不知还有几次能与你这样安静的在一起……朕……”他忽然间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递给我,一双眸子盯着我道:“这玉佩与你颇为相称,朕便赐给你了吧。”
我抬头不解的望着他,但也将玉佩接过,系在了腰间,道:“多谢皇上。”
祁绝宠溺的望着我笑了笑,我别过头去不敢看他的笑容,强压着心底的异样道:“皇上,臣妾累了,先去歇息了。”我站起身便想离开。
只是祁绝却牵住了我的手,站起身来将我抱在怀里,我直觉性的想挣扎,却被他抱的更紧,只听到他声音沙哑道:“在陪朕一会吧。”
“……好。”我答应了下来。
过来许久,我与祁绝相对无言。许是因为经不住困意,我整个人都强撑着睁开眼皮看向远方,却又在无意识之间整个人困的向前栽倒。我发髻上的流苏轻轻摆动,发出微小的响声,我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抱住了我,怀中熟悉的气味让我不自觉的感到安心。
旋即,我便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朕将这枚玉佩给你,以后也许会有用……你要知道,纵使这天地背叛了你,你也要记住,你还有朕……”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已经到了常人听不见的程度,而我也越来越困,终于抵不住困意睡着。
远处的一棵树上,白色的身影纤尘不染,月光映照,将他嘲讽的面容照的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