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用了晚膳,薛问荆难得抱着书去了翠微宫,二话不说把许晚棠赶去灵犀宫与杜灵蓉一同学习,把书往桌上一撂,好整以暇地看着正打算温习功课的赵琬。
赵琬摸不清她的反常行为,问:“你今儿怎么来了?以前从没见你来我这温过课。”
薛问荆当然不是来学习的,她若真想学习就会安安静静地缩在灵犀宫正殿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如果杜灵蓉出去了那就再好不过。
“昨儿我去了康宁宫。”薛问荆直入主题,“你应该已经猜到那什么周沛是沛阳王拟的假名字了吧?”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赵琬口不对心,“指不定只是个巧合呢?再说我们那晚上出去又不止遇见了他一个,是那徐三郎也说不定。”
“越说越离谱。”薛问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也就不和你卖关子了。你知道王爷为什么要找我们吗?”
赵琬没有说话,脸上却渐渐浮现出红云。
“因为他对你心生倾慕,又脸皮薄不好意思当面直说,只能曲线救国。”薛问荆三言两语概括主旨,“昨儿太贵妃娘娘可是问我了。怎么样,要不要告诉娘娘?”
薛问荆颇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同时也毫不怜香惜玉地看着她一点点脸红成被蒸熟的螃蟹。
赵琬沉默了半晌,最终只是以蚊鸣一般轻细的声音嗫嚅道:“这……这……”
“我觉得还是告诉娘娘比较好。毕竟在话本子里,这种时候一隐瞒就会产生许多不必要的问题。”薛问荆真心实意地建议,“你不也倾心于他?”
赵琬还没从薛问荆提出的二选一问题中挣脱出来,已然失去了思考能力,本能地反问道:“谁说的?”
“这些事情我确不懂,可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看不出来就是不仅瞎而且傻了。”薛问荆骂自己骂得毫不留情,“看灯轮那时候我就该发现。灯轮那么好看你不看偏偏去看他,分明是动了心。”
“我……我……”赵琬一向口齿伶俐,这时候竟找不出话反驳,只能无力地辩解,“我不过无意见看了他一眼,谁想就被你瞧见了,还这样拿出来笑我。”
“哦,无意间看了一眼。”薛问荆凉凉地说,“意思是有意瞧的时候我还没看到?”
赵琬恼羞成怒地把她往外赶,“拿着你的书出去!你一女儿家,说话怎的这样轻薄,什么话都放在嘴边。亏你还读了这么多圣贤书,都给狗吃了?”
薛问荆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赵琬推了出去,书也被送了出来,对方还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了。她十分不能理解,这好好说着怎么就生气了?于是她果断决定回灵犀宫去,要不要把真相告诉江太贵妃让赵琬自己去想。
她这一想就是七日过去,第八日早晨薛问荆正在懿祥宫院子里找了个僻静处趁着史公还没来临时抱佛脚,赵琬犹犹豫豫地走到她身后,牵了牵她的衣袖。
薛问荆回过头,见是她,笑道:“我还说郡主近日来叫我怎的这样温柔,原是琬姐姐。史公到了吗?”
“尚未。”赵琬吞吞吐吐地说,“我来找你,是另有一件事。”
薛问荆摆出愿闻其详的表情,赵琬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气呵成道:“我仔细想了想欺瞒别人终究不好与今年上元灯节相关的事还请你向太贵妃娘娘禀报。”
赵琬噼里啪啦没有丝毫停顿地说完之后转身就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薛问荆很快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忍不住笑了出来。倒也还算不上为他们高兴,就是单纯觉得好笑。
然后这早的课上她便准确无误地被史公抽中,并因背不出书被罚在后面站了一早。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毕竟三年来罚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等到明史课下,薛问荆悠哉悠哉地顶着赵琬特意克制却还是忍不住时时飘过来的目光愉快地和宋禛毓一起用了晚膳,这才往康宁宫去。
她到的时候江太贵妃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见了她有些惊讶,把水壶往一旁的宫女手里一塞,拍拍手上的泥尘一边向她走来一边问道:“怎么这时候来了?”
“打扰娘娘了。”薛问荆笑得乖巧,“不知王爷还找不找那万九娘?”
江太贵妃眼神一亮,“真有这人?是哪户人家的小姐,为人如何,可有许配?”
“是有这人,只是王爷听岔了,不是万九娘,是琬九娘。”薛问荆语气颇有些神秘,“此人与娘娘还有段渊源。娘娘可还记得上次我送来那张清肺润肺的小方吗?正是她的。”
江太贵妃一回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吏部尚书府上的赵女郎!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瞒的必要,薛问荆把自己带着赵琬去看灯的事与江太贵妃说了,江太贵妃听着哭笑不得,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一把她的脸,“你这小丫头看起来老老实实的,鬼主意倒多得很。赵大人若知道你偷偷带着她的乖女儿出去玩非得气死。”
“我朝规矩,上元灯节男女可共行,不论婚嫁与否。再说我俩可都是戴了面具的,也没露脸。”薛问荆是狡辩一把好手,“只是天下姓万之人众多,万一我们错认了身份岂不尴尬?”
江太贵妃笑着嗔她道:“你这鬼丫头,伶牙俐齿不用在正处。你这又是女扮男装又是拟假名,怕不是第一次这样出来玩了。那俩傻孩子竟也一个都没看出来,都以为是姐弟。”
薛问荆只乖巧地笑。她本就还未及笄,这身量音声放在男子中可能还要再被估小些,假充还未变声的少年正好合适。只是若再长几岁这一招就不大好用了。
江太贵妃想了一会儿,道:“你有空请赵女郎来康宁宫坐坐,我也仔细看看是个怎样的人物。”
薛问荆应了声是,又与江太贵妃一起侍弄了一会儿花草,心情愉悦地走了回去。
她回到灵犀宫的时候赵琬已经在正殿里等着了,她借故来与杜灵蓉一起温习功课,看书看得漫不经心。薛问荆一踏进灵犀宫正殿,她即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却咬着唇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既期待,又顾忌着杜灵蓉在场。
正沉迷于许晚棠给的话本子的杜灵蓉看出了端倪,质问道:“你俩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上次把小棠儿赶过来,这次是不是又想把我赶过去?”
“哪能说赶,是我和琬姐姐要讨论问题怕吵着小棠儿。”薛问荆笑眯眯地解释,“这学年功课紧,总不好耽误了你们。”
杜灵蓉认定了的事轻易不会动摇,道:“我不怕被耽误,你们讨论你们的,我听着。”
薛问荆见她铁了心要听个子丑寅卯,不慌不忙地翻出书,煞有介事地和赵琬讨论了起来。不管赵琬专不专心,她反正真心实意。
杜灵蓉见她俩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反倒疑惑了起来,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生生坐在旁边听她们讨论一晚上,直到到了该歇息的点赵琬才起身告辞。
赵琬走后杜灵蓉还不甘心,凑到薛问荆跟前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
薛问荆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什么秘密,就是喜欢学习。”
“我信你才有鬼。我怎么说也和你同住了两年多,你哪是这种人?”杜灵蓉一抬眉毛,“说不说?”
薛问荆完全没带怕的,“我反正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不信,自己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