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三万年秋分,天降流火,洪旱爆发,生灵凋敝。
北海龙城。
“芊儿,听娘的,快使劲......不然你的命就要没了啊......”敖英紧紧抓着敖芊的手,掌心早已变得汗涔涔,看着敖芊为忍住疼痛死死咬住已经血肉模糊的唇,敖英心疼的掉眼泪。瞧这样子,敖芊并不配合生产,不主动用力,看来是想活活把孩子憋死在肚子里。
“傻孩子......娘已经失去的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儿媳了......”敖英抹了一把眼泪,“这孩子就算真的是恶龙又如何?娘不信整个一个龙族都不能看管好他!那灵树不也说了吗,如若他本不想要那烛龙之力,又能翻起什么祸患?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这般折腾自己,这孩子就会如你所愿胎死腹中吗?刚才的簪子还不是例子!芊儿听话,只有活下来,才有解决之法啊!”
“阿娘......对不起......”敖芊虚弱的吐出这几个字,随即开始无声的哭,泪水瞬即沾了满脸,这泪水,有自责,有痛苦,有心疼,百感交集,不能成句。
又一阵痛苦袭来。敖芊闷哼了一声,开始试着用力。
敖英又抹了一把眼泪,给敖芊喂了半碗参汤。
......
此时,天界。
“尊后,天降流火,下界浩劫。”小神倌从南天门匆匆跑到正殿,向凤族天母汇报。
“哦?”一位慵懒的斜倚在贵妃椅上,通体紫衣的神后放下手中把玩的琉璃盏,眼神魅惑而晦暗不明,顾盼流连。
轩辕旻,凤族之主,天界掌门人。
“下去吧,本君知道了。”朱唇轻启,袖口掩去微微上扬的嘴角,轻轻地说着。
“是。”
轩辕旻起身,衣领顺着香肩滑下,露出净白的后颈和锁骨,赤着脚踩着云来到览凤台,看着各界混乱的模样。
“呵,终于来了,等太久了。”她喃喃道。
......
此时,地界。
“可有探清外面何故?”
“回尊上,还未。”小龙倌答道。
“再探。”案前,一位身披赤服,面目刚硬的男子负手而立,眉头紧锁,厉气环身。
百里罡,龙域之主,地界统彻人。
龙族,分为两支,陆龙与海龙,分裂至今颇有冲突之势。百里罡自是陆龙,乃古来司地之正统,统筹龙族一众事务;而敖顺正属那海龙一族,只滋养北海附近一方水土。
“报!尊上,探清了!是海龙那边的祸患事,说是......说是今日龙王孙儿......恶龙降世。”小龙倌气喘吁吁地说着,看来是刚才一路小跑回来的。
“恶龙?”百里罡玩味挑眉,坐回尊椅,抿了一口茶,温度正好,“下去吧,赏。”
小龙倌听赏,开心的跑了下去,只当是百里罡赏他打听的尽心。
放下茶杯,百里罡一笑,“敖顺,你这孙儿,当真是本君的福星。”
......
三个时辰后,敖芊用出了最后的力气,胎儿终是诞下了。
“黑......黑龙......君上!王妃!小太子是黑龙!”产婆大声喊着。
敖芊艰难的睁眼望过去,旋即有些两眼发黑。只见敖英怀里那一捧小东西不安分的扭动着,通体如墨一般的黑,同是墨色的眸子打量着这屋内各处。
“什么?”敖顺顾不得多想,破门即入,瞧见小孙儿之后,亦是呼吸一滞。
黑龙,世间暴虐至极之物,阴损、弑杀、残忍;加之恶龙命格......敖顺不敢再多想。
“轰隆--”天空一声巨响,五界众人向天顶望去,不周山巅,天又漏了。
敖英怀里的小黑龙循着声响向不周山望去,可他瞧的不是天,而是山顶。一抹翠绿的影子映入墨黑的瞳仁,渐渐放大,并定格。
......
“枷姐姐!天漏了,雨下的好大!”
“子衿,快落到我的树根上,没我的准许不许动弹!”檀枷急迫的吼道,担心极了子衿,毕竟这只小鸟儿才不过百岁,尚手无缚鸡之力。檀枷瞥了她一眼,很快用树枝给她遮成了一个舒适的鸟窝。
天上的雨像是从海里漏上来,如注的往下浇,打在檀枷的身上像是鞭笞一样火辣辣的疼。檀枷愣是没有吭声,甚至没有闷哼一句,竭尽所能撑着这漏掉的天顶。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雨水顺着她枝干的缝隙全数流入下界,滔滔的雨水从山壁上疾驰而下,刹那间便侵蚀出数道沟坎。山下的农舍已然被水淹没,放眼大荒不多时便会成为一片汪洋。
“该死,”檀枷咒骂了一句,“真不让人省心,出生便如此大的阵势,以后该当如何?”
“往日各界领主都标榜生灵为重,信誓旦旦守护大荒,如今生出事端倒是一个个做起了关门老爷,过去倒是不知在伪善方面这些人竟是这般身体力行。也不知父神是如何择的人物,净是些烂人。”且先不说未统一的冥界和手无能力的人界,便是龙凤两族也毫无作为,当真是让檀枷大开眼界。
“罢了,本座也未曾想麻烦他们,上了我的不周山,还得脏了我的地。”
说罢,檀枷周身散发出了禅绿色的光晕,奋力生长,将树冠紧紧补在天漏之处,并自断一杈,化为一艘大船,接济起落水的凡人鸟兽。雨水渐息,苦人上船,下界照耀在檀枷的圣光之中,舒朗而温淡。
不少人在惊吓中还未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得救,纷纷看向不周山巅,只见一棵单薄而顽强的檀树在和天灾奋力搏斗,一己之力挽救下界无数生灵。
“是神树!神树救了我们!”有人喊道。
随即这种欢呼声从大荒南北此起彼伏的传来,高地上、船上凡是得救的人都虔诚的向不周山的方向跪下,恭敬地磕着头,老泪纵横。
“枷姐姐好厉害......”子衿抬头,只见檀树熠熠生辉,枝叶参天,一肩之上是天顶的无穷重量。再看檀枷断掉的一杈,像是断了一臂,断口却决绝。为救苍生,哪怕是对自己下手,檀枷也丝毫不会迟疑,子衿的眼中溢满了崇敬之情。
再看看自己的小窝,子衿瞬间又感觉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大难面前,自己非但不能助力,竟还拖了后腿。檀枷姐姐已经告诉过她,此后不周山定会凶险不断,她不能总是指望檀枷的庇护,便暗下决心,此后定要学好仙法,能够与枷姐姐并肩作战。
突然。檀枷树叶开始急剧枯黄,断掉的杈口流出汩汩的鲜血,染红了不周山半面山崖。
“子衿......可有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