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这不知是谁人吟咏的诗句悄然浮上敖释的脑海,却又在一抹无力的笑漫上嘴角的那一刻,悄然消散。
小青龙瘫坐在山崖上,呆呆的看着面前烟波缭绕的山景,眼前又蒙上了一层血腥的雾气。
快到傍晚了,日头渐斜,将敖释的影子慢慢拉长,雕刻在山石上。这本心经,敖释翻了一天,书中文字晦涩难懂,哪怕是逐字逐句的念着,也到达不了敖释的心底。
这面悬崖是不周山最高的地方,低头望去,大荒四野,下界各处,便是一览无遗。西边那一片充满暗红色的地界,便是龙域,最高处的那座建筑,定然是珀龙轩。南方空中悬浮着一片琉璃瓦顶,反射着夕阳的余晖,那是易凤阁。至于北方,敖释不忍望去。大抵是一片废墟残骸,被一团紫玉真火烧的寸草皆无,只剩下一片冷冷的海,微微泛着湛蓝色的光。
那里,曾是他的家乡。
敖释轻轻站起,踱步到山崖旁。低头望下去,深不见谷底,只听见从那缝隙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野兽嘶吼的声音。
“许久未飞了。”敖释自言自语道。
他想飞下去看看。于是向前,迈出一只脚,悬空在山崖外,感受着谷底翻上来的冷风。
又迈了一步,小青龙顺着山崖,直冲了下去。意料之中的下落,可是身体却好似不受控制,仿佛失去了翻飞的能力。
“该死,伤还未养好吗?”
敖释不断地挣扎着,四肢蓄满了力,腰身挺动,在峡谷中摇晃着下坠。湿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不断地划过脸颊,在身侧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痛觉。无止境的下坠,没有凸起的山石得以停靠,也没有任何重新飞腾的预兆。
敖释绝望的闭上了眼。
“就到这里了吗?”
敖释如何也没想到,堂堂北海之主,今日竟要葬身于这深深的谷底,无人知晓,无人理会。“本王定然是个傻子,竟忘记了自己重伤未愈。”
下落之余,敖释竟然想到了想起了檀枷的那番话。
“活像一匹没了娘的饿狼。还好意思说为族报仇,这般模样,当真好意思?大战当天是谁被族人死死护在身后,是谁被百里罡两掌拍的不省人事?你打得过陆龙哪个?看门的龙倌都比你强!”
现下看来,果真如此。
他只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龙,自身经络命脉刚刚接通,脏器瘀血未消,百年内力一朝损耗殆尽,甚至连飞都飞不起来。
便是这样的他,竟然还妄想只身一人杀尽陆龙王室,为海龙一族报仇雪恨。这还当真是,理想丰满。
“啊!”敖释一声龙吟。似是想要喊尽这一腔压抑与不甘,震得山壁开始摇晃,自己也呕出一口血来。这血,悄然滴落下去,不为人知的渗进了谷底。
敖释将自己的身体奋力靠近山谷两侧的石壁,用爪子在石壁上划刻着,似乎是想将自己稳在山崖上。向下的重力不断拉扯着自己的指甲,不多时,四只龙爪便血肉淋漓。可奇怪的是,敖释流出的血似是有生命一般,并未在山谷侧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反而悄悄渗进石缝里,慢慢的消失不见。
......
檀华殿中。
檀枷跪坐在案前,誊抄着些什么,眉目舒展,眼神淡然。檀华殿四周皆是溢满了檀香,闻起来便让人心神舒畅。
小鸟儿立在檀枷手边,一动不动的盯着笔下的一卷卷经文,亮晶晶的眼睛反射着烛火明晃晃的光。许是看得久了,有些无聊,青子衿低下头,啄着自己的翅膀,将小脑袋藏在厚厚的羽毛下面。
“子衿,莫要在这里啄毛,本座的茶还在你脚边。”檀枷淡淡瞥了一眼。
小鸟儿低头看去,澄清的茶盏里,赫然漂浮着两片绒毛,青青蓝蓝的在褐色的茶水上显得尤为亮眼。
小鸟儿语塞。“枷姐姐,或许,这样更好喝?”讨好的笑笑。
“那......这盏茶,便赏给小鸟儿吧。”
“嘿嘿,子衿哪里值得枷姐姐这般厚爱,还是姐姐自己喝吧,抄了半天,润润嗓子也好。”
“子衿可真是关心姐姐。”檀枷笑着说,却用毛笔在子衿脑袋上画了几笔,蓝绿的羽毛上顿时乌漆嘛黑一片。
“啊!姐姐!洗不掉怎么办啊!”
“放心,洗不掉本座帮你拔掉,重新再长,长出来定然又是别有一番韵味。”
小鸟儿抖抖翅膀,撇着嘴,急忙飞到门口去了。
“子衿,敖释呢?”檀枷放下笔,站起身,向门口走来。
“不知道,你不是让他在梵归崖念经吗?”
“还在念?”
“是的吧。”
突然,檀枷感觉身体有一种火烧的灼烧感,抬手一看,手心处赫然出现了红红的烧痕。山顶的檀树树叶开始枯黄,似是突然苍老了几百岁。
“子衿,在屋里待着,切莫出门。”檀枷皱眉,一撩裙摆,匆匆向梵归崖飞去。
“烛龙,给本座老实点。”檀枷默念封印心法,一遍又一遍的加强抑制之力,可她却明显感觉到不周山下的烛龙之力逐渐躁动,似是想要破壁而出,祸乱世间。
“敖释,你究竟在做什么?”
梵归崖上,空无一人,檀枷只在地面上找到一本心经,书页微皱,似是有人翻看过许久。梵归崖,不周山最高峻的地方,前面是一片裂谷,深不见底,而那裂缝深处,便是封印烛龙的地方。
“敖释,你在哪?给本座说话!”
无人应答。
檀枷突然有一种深深的不安感。手心处的灼烧更加疼痛,红痕渐渐扩大,已经到达了手腕上下。檀枷咬咬唇,探出头,看向梵归崖底。
黑黢黢的一片,看不见人影。
檀枷闭上眼睛听,似乎在野兽嘶吼声之外,听到了几声断断续续的龙吟,还有重物磕碰山壁的声音。
“敖释?”
该死,檀枷皱着眉,脱下繁琐的外袍,伸手扯破长长的裙摆,便是随手一扔。月白色的衣料在半空中滑下,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衣料落地之时,山崖上,已然没有了檀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