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释依然在下坠着，四肢和躯体的疼痛渐渐将他的意志侵蚀，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

半梦半醒间，敖释仿佛掉入了一片空洞。

周围一片暗红，鼻腔里充斥着的铁锈味道，似乎是有岩浆在脚下缓缓流淌，耳边时不时的传来粗重的喘息声。

“你便是现世恶龙？“一丝沙哑的声音响起，老迈而有力，极具侵略性。

敖释抬头，只见一双猩红的眸子出现在视线里，不是百里王族的赤红色，而是他自己发怒时眼仁的颜色，那种嗜血的猩红，直勾勾的颇为骇人。

“烛龙？”

“哈哈哈哈，”面前的龙一笑，提声问着，“烛龙为何物？我便是你，你便是我。”

“本王是黑龙敖奭，北海之主，岂是你这种上古时代遗物？”

“上古时代遗物？小崽儿，看来檀枷丝毫没有告诉过你关于本尊的事啊。看来本尊封印日子过久，小辈们不记得本尊了。”

说罢，敖释耳边传来铁链铮铮作响的声音，眼前慢慢显露出一张暗红色龙面，呲着长长的獠牙，龙涎滴落到岩浆中，将岩浆灼烧成血红色的雾气。这是一条通体暗红色的巨龙，龙身遒劲有力，却是被铁链紧紧束缚，常年的挣扎让他浑身上下遍布伤痕。一半身体显露在外，另一半隐藏在阴影里，显得烛龙格外的危险与诡秘。

敖释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在这样一条巨龙面前，他自己的气息被压制到最低，胸膛渐渐喘不过气。烛龙看在眼里，稍微敛了点气势，嗤笑一声，居高临下而鄙夷的看着小龙。

“说黑不黑，说绿不绿，这颜色，真丑。”

他说的定然是自己的麟甲。敖释低头，看向身上的青麟，在麟甲缝隙中，他似乎又看到了许许黑烟。

“现世恶龙竟是这般资质，这样的宿主，本尊不要也罢。”烛龙晲向他，冰冷的眼神似乎是一把利刃，在这遍布岩浆的炽热空间，让敖释没来由的觉得胆寒。

“小崽儿可想报仇？本尊助你一臂之力。莫说是屠了小小陆龙，便是你要这五界，本尊都能给你。”

“你既有这般能耐，为何今日还被封在这不周山下？”

烛龙不语。

“连檀枷都抵不过，便莫要再说这些虚幻的鬼话。本王的仇，自己会报，你便安心在这山下等着吧。”

“小崽儿可知为何会见到本尊？”烛龙自顾自的笑着，这笑声带着狂妄和不可一世，更是对众生视如草芥的残忍，听着，便让人无端厌恶。“小崽儿如若不想见到本尊，本尊又为何会屈驾见你这等货色？”

敖释怔住。

“小崽儿当真没有一丝一毫对本尊这烛龙之力的觊觎？渴望获得毁天灭地的力量，屠了百里王室，抽筋剥皮，渴饮血饥餐肉，告慰你龙族上万民众？”

“小崽儿当真不想为你的祖父祖母，你的姨母亲族报上一仇？你可又知晓他们在北海废墟终日彷徨，死不瞑目？”

“小崽儿当真愿意在檀枷一个女子的冷言冷语中度过余生，听信她皈依佛门？你可又知晓她可能只是为了省去力气，掌控你的心灵？”

“敖释，来吧，把你的身体交予本尊，你所希望的，本尊可以一一满足你......”

“都可以满足我吗......”

敖释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眼仁逐渐变成腥红的颜色，直直的看着烛龙的眼睛。

“当然，本尊什么都能帮你。”

敖释渐渐地向烛龙走过去，身上绿色的鳞甲慢慢褪去，显露出原本如墨一般的黑色。每走一步，身上的黑烟便多流出几许，向空洞四周弥漫。

青色褪净。东方之印，解。

烛龙狰狞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砖红色的獠牙显得更加狰狞。

“对，就是这样......小崽儿过来......”

突然，整个空间剧烈的摇晃起来，地上的岩浆开始纷纷倒流。一股檀香挤进整个空间，将那刺鼻的铁锈味遮掩过去。两条龙耳边回响着檀枷的封印咒术，而烛龙亦像是被什么东西尽力后拉，铁链深深地嵌进他的身体，流出汩汩的鲜血。

“檀枷......”烛龙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眼睛紧紧盯着头顶上方，似乎是想在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敖释却恍如大梦初醒，看着近在咫尺的烛龙，心下一惊。嘴上说着不会被烛龙蛊惑，竟然内心深处还是这样渴望获得力量，即便那力量足以毁天灭地，充满着邪恶和弑杀。看着烛龙嘶吼挣扎着，渐渐被拉回阴影中，敖释定在那里，重重的喘着粗气。

“哈哈哈哈哈，小崽儿，终有一天，你会臣服于我，你且等着吧......”阴影深处幽幽的传来这句话，仔细盯着，才能见到那里半空中飘着的两团腥红色的光点，那是烛龙的眼睛。

敖释感受着汗水从额头上一滴一滴滴下，发现四肢都在抖动不已。闭上眼睛，默默念起了白天记下的心经经文。

沉默良久，忽而抬起头，眼中的清明再度回归，墨黑一样眼仁虚弱的看向前方，嘴角浮现一抹微笑，“旧时代的遗物，你且等着吧。本王报仇，用不着你。”

说罢，便是再度昏了过去。

......

檀枷撕破衣料后，直冲冲的从崖顶一跃而下，不多时便见到了在山壁旁挣扎的敖释。

“敖释？敖释？”

没有回应。小龙似是晕死了过去。

“该死，”檀枷暗骂了一声，一手揽过小龙，却发现敖释通体又变为墨一般的黑色，她所加的青麟封印早已消失不见，她不禁紧紧皱起了眉。

敖释不停的闷哼着，恍若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檀枷轻轻点着敖释的眉头，发现他的眉心火一般的烫。

二人落在谷底。

敖释的状态很不好，檀枷不敢冒险现在带他上去，便将他放置在一块石板上。檀枷打量着周围的场景，谷底是一片湍急的河流，河水泛着黑色，水中生物寥寥。

“敖释，托你的福，本座这是第一次下到谷底。”檀枷的手轻轻抚上敖释的脊背，随即看到了血肉模糊的龙爪，心疼的眼前泛起了雾气。

“小黑龙，抱歉，本座又没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