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父亲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江灵栀迅速敛去遐思,转了身回给父亲一抹浅笑。
“我是想说,也好为陛下排解分忧尽臣子的本分。”
江尧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女儿娇颜妍丽语声轻柔,只道是自己病急乱投医,口不择言了,当下笑笑,顺着女儿的话点了头称是。
“的确如此,为陛下尽忠是为人臣子的本分,何必想太多?”
父女两人相视一笑,似有无声胜有声的默契。
一时,盈袖拿了一沓字帖过来,江尧自于女儿指点不在话下。
又过半柱香时间,那去了的丫鬟来了,飞絮正走在前面,疾步匆匆,
原来飞絮知道姑娘必是心里担心着,索性趁着她与老爷说话分心,便去府门前大石狮子下候着等周府的信。
因为姑娘早与周少爷说好了的,若是长姑娘挺过,一定要第一时间过来报信。
“姑娘!姑娘!”飞絮双眼放光飞奔近前,也不及向江尧行礼问安,只拉着自家姑娘的双臂,激动的几乎要跳将起来,“大姑娘她……她醒过来了!”
江灵栀先是愣怔,生怕自己听岔了什么一连又追问了两声,得到飞絮肯定的回答,须臾间她眼泪肆虐而下,却是顾不得父亲向她二人投来的深深疑惑,大笑着先仰天闭目接着又俯身向大地,笑声不停,泪珠不凝,只两只手紧紧与飞絮相握。
“太好了,姐姐她性命无忧了。”
江尧视线紧随着女儿的双眼而动,见此情形心下已明白了十之八九。
定是这丫头背着众人暗中为薇儿诊疗了,总是如此不让人省心呐!
抚须瞧着女儿和飞絮喜极而泣的模样,他又抚须心中多了宽慰。
这也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幸好当初妙回春那老小子没有拒绝栀儿的学医之心,否则,一脚已踏入鬼门关的薇儿怕是躲不过这场死劫的。看来,果真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啊!
“姑娘,周府车驾现候在府前,我伺候您梳洗一番咱们就赶去周府亲眼瞧瞧,可好?”
“自是要去的。”江灵栀端正了仪态,又低眸瞧了眼自己的衣衫,对于今日的确太素了些,可也没什么打紧,一心记挂着姐姐的状况,她除去面纱,取下臂钏里侧上系的锦帕轻轻擦掉脸上泪痕,“也不必梳洗换装了,这就走吧,总是不好让周府的人在这炎炎烈日底下久候。”
说完话才意识到父亲还在身旁,自思此时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便转了身面向父亲,屈膝致歉。
“爹爹勿怪,方才是女儿一时情急失了仪态,各种缘由待闲暇时候女儿自会一一禀报爹爹知晓,眼下,可否请爹爹准允女儿先行一步?”
“慢着来。”江尧抬手扶了女儿起身,在江灵栀微诧的神情注视下,他微扬了唇畔,“为父这些日子公务繁忙尚不曾过周府看看你姐姐,正好今日无事,为父与你一道过去。”
江灵栀被泪水冲刷过的双眼更加澄澈晶莹,隐于面纱下的唇角弯着大大的弧度,开心地点了头,一手挽了父亲的胳膊,一手轻提裙角,只带了飞絮和盈袖并一名传话小厮过周府而来。
此时,江灵薇刚吃过周少柏亲自熬煮又亲自喂下去的清粥,正斜靠在床柱上与他执手相对,说着呢喃情话。
“少爷,江左丞和江二姑娘来了,正在外厅等候。”
江灵薇意外地发觉自家夫君在听到妹妹的名字时神色猛地欢喜了起来,一时心中起了疑惑,及待妹妹和父亲踏进内阁,她不免多将探究的视线投落在妹妹身上,心下自思:莫非我这病情好转竟是与栀儿有关?
因为多少吃了点食物,此刻虽还未复元,但到底缓过了些力气,江灵薇先是坐起身子向父亲颔首算作行礼问安,再含笑招手将江灵栀唤到眼前来。
一时握了她的手正想着如何开口确定心中猜疑,周焕夫妇并江夫人和许世泽说着话也到了外厅。
江灵薇想起丈夫之前提说到许世泽时异常不安的神情,当下似明白了两三分,却也适时掩下所有的狐疑,望向妹妹的眼神平静了下来。
江灵栀怎能没有发觉姐姐的反应,料想应该是周少柏禁不住姐姐追问与她说了什么,可一时却也难以判断他到底坦白了多少,索性也随着姐姐一道掩下了就要出口的话,只相互注视着倾听外间的动向。
周焕本身平时公务缠身,再加上对儿子不上心仕途却整日惦念媳妇儿这件事很不以为然甚至是有些恼怒的,所以甚少踏足悦薇苑。
而自江灵薇病倒后,周焕每日里也只是从周夫人口中了解儿媳妇的病情,顶多再叫去许世泽多叮嘱一番,也无非说的就是请其尽心尽力不会亏待之类的话。
今日却是因了江尧的到来而破了这个例,竟随了夫人径直踏进了小楼东厢房。
“江左丞光临敝府,周某未曾远迎,请恕怠慢。”
“亲翁哪里话?该请恕江某未曾言语便私自登门造访之罪,如有叨扰之处还请亲翁莫要计较。”
江尧自是注意到了周焕锋利的眸光中一闪而过的提醒,言语间尽是客套疏离。
两人相互打着官腔又寒暄了一番,直到周夫人与江夫人相互使个眼色,两人上前岔开话题。
“老爷您今日不是来看闺女的?怎还跟亲家翁聊个不停?莫的叫人笑话您这老头子越发成了个不分轻重缓急的话痨了。”江夫人以锦帕掩口笑语轻嗔江尧。
周夫人也轻拽了周焕的衣袖,点头接了江夫人的话,面上却依旧风波难辨,低了声道:“就是啊老爷,人家左丞大人一心记挂着女儿,您倒好,非要拦着人家在此说些有的没的虚话,可不是没了眼力见?”
周少柏自见父亲进来的同时便早已垂首侍立在曲屏外那勾了帷幔的柱子前,听得两位素日敬重的长辈如此疏漠,心头自是生出些许惆怅扼腕。
忽听父亲让了岳丈进内阁,周少柏忙重又打起精神,抬手撑了并不遮挡过路之人的帷幔,换来父亲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白眼。
他倒是也不太在意,只讪讪摸了摸鼻尖,收了手随在众人身后一同回了内阁。
江灵栀早已起身候在屏风前搁了两盆水仙花的高脚长几旁,一一行礼见过。
“这位原就是亲翁家女二公子,归来这些日子虽常到敝府走动,奈何我却是公务繁忙不得一见,今日倒也算是了了一件憾事了。”
周焕虽只比江尧年轻了三岁,但是不爱蓄胡子,余光瞟见江尧手抚长须含笑自得的模样,忍不住手心有些发痒,可惜又不能无礼地伸了手去摸人家的胡子,只好将两手交握在胸前,用拇指抠了抠掌心,暗暗思虑着若是自己留了胡子是否还能威严又不失帅气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