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0章 九凰流月裙(1 / 1)无山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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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史书记载,秋氏先祖出身中原没落贵族世家,性情顽劣,好精舍美婢花鸟梨园,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壁画中他也是衣着精致形容桀骜,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把一个不值钱的玉扳指戴在了大拇指上,还小心保存到了现在。

昏黄的灯光让他的身影被模糊开,虞若站在壁画前,手指描摹着画中人隔世的轮廓,心下里不由有一分难言的忧伤。

大概是,觉得再传奇的人物终究也不过一捧黄土罢了。

秋云谒拿过玉扳指仔细比对着,神色凝重,然后转身又走向那王座。虞若也跟着他,两个人将小盒子放回原处,围着王座打起了转儿。

“你看。”秋云谒突然出声道,手指轻轻敲了敲王座底部莲花浮雕的一处。

虞若有些茫然,然后惊讶地看见,他手法极快地在那处点了什么,然后莲花浮雕啪嗒一声掉了下来,弹出一个小小的口子,秋云谒顺势一拉,一个摆着一件红衣的玉托盘缓缓露出。

这间红衣的年岁应该已经很久了,颜色已经暗沉,上面也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虞若拎着衣领子站起身来一抖,瞬间尘灰飞扬,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将衣服铺开在宝座上。

看得出来,这件衣服料子极好,便是经历了漫长的岁月,表面仍泛着淡淡的光泽如月华流水一般,精致立体的剪裁与繁复细致的绣花显示出主人高贵的身份,尤其是裙摆处的九只活灵活现的金凤凰,绽开来的尾巴缀着珍珠与宝石,流光溢彩绚丽夺目。

九只凤凰……

“九凰流月裙……”虞若喃喃道,见秋云谒不太理解的模样,解释道:“传闻秋氏先祖有爱妻名月卿,先祖爱其之深,寻来四海珍宝亲手为其打造一件九凰流月裙,月卿起舞之时,若九凰围绕,容姿夺目无人可及。”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月卿病逝之后,秋氏先祖伤心欲绝,而却有人称曾在宫里见过月卿。”

所以,这其实是一个强占臣妻的故事。

“但传闻也终究是传闻,九凰流月裙被藏在宝座之下,与玉扳指遥遥相对,显然别有用意。”虞若手指勾勒着裙摆处翩然欲飞的凤凰,冰凉的丝线划过娇嫩的肌肤。

光影在她明媚的容颜上跳跃,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显出一分温柔的水意。秋云谒瞧着那件红衣,脸上却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他转头又看向那壁画上并辔驻足于悬崖之上的两位先祖,目光沉沉,仿佛想穿越这壁画的阻碍读懂他们眼底那未曾被记录的秘密。

虞若忽然咦了一声,跪下身来将裙摆捧在手心,抚摸着那上面缀着的精致珠玉,“不对,云哥哥,你看,这个,还有这个,不是普通的玉石,这是山河碑上的石头。”

她常去山河府找温知言,对于山河碑也较为熟悉,这种色泽和纹理只有山河碑上的石头才有。

她抬起头,对上秋云谒的眸子,眨巴着眼睛,“云哥哥,你说,不会你家老祖宗为了讨夫人欢心,凿了山河碑给她做了条裙子吧。”

要真是那样,就活该他遭报应了。

秋云谒问道:“你听过山河誓吗?”

她诚实地摇摇头。

秋云谒看向那个装着玉扳指的小盒子,沉声道:“山河誓就是指,相爱的两个人一起跪在山河碑前许下一生的诺言,如果虔诚与真心感动了神明,神明就会让山河碑掉下一块石头,以此象征他们坚若磐石的爱情。”

“你是说,这是他们爱情感动神明后掉下来的石头?”虞若不由得好奇地又摸了一摸,眼底却有一丝暗色,“不过是人类编出的浪漫童话罢了,将未知的缘分寄托于神明,其实根本毫无用处。”

就像她的父皇和母后,在山河府情定三生,不也是落得那样的结局。

根本毫无意义。

“但正是因为有希望,所以才能感知到这尘世的美好啊。”

温柔又带着痞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怀着满满的笑意与暖暖的温度。

虞若一愣,“你说什么?”

秋云谒茫然,“什么?”

看他的神色,那句话并不是他说的,而显然他什么都没有听到。

手腕间在发烫,虞若不由自主攥紧了拳头企图缓解那股磨人的灼热,而心脏里却好像一波一波的潮水翻涌而来,淋湿的黏腻与窒息又不得的痛苦折磨让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一只被丢在沙滩上的鱼,肺腑似乎都在灼烧。

秋云谒顿时紧张地蹲下身子将她抱进怀里,“若儿,若儿,你怎么了?”

虞若张着嘴,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用那双明丽濡湿的眼睛哀哀望着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手无力地拉扯着他的袖子。

最后一口氧气被烈火吞没,她猛地睁大眼睛,那里面映着秋云谒颤抖的眼神,她疯狂挥舞着手臂,两只脚胡乱扑腾着,他只得全力压制着她。

她整个人痉挛了一下,手臂缓缓垂下,终于两眼一黑,彻底陷入了沉睡。

……

“慈悲的神明啊,小女虞簌愿献上神格灵魄,只求您允他再入轮回……”

“神怜悯众生,他也是众生啊,求您,求求您……”

“哪怕永生永世,再无相见。”

虞簌猛然睁开双眼,梦里的心悸此时仍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涌上来,她抬起手,果然满头冷汗。

梦中那个白色道袍的女孩,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跪在山河石碑前,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灵力渗透进大地,满山梨花悄无声息地开放,飘零如雨。

那张脸,明明就是她啊,可她完全想不起来,就好像这段记忆被谁抹去了一般。

可是不可能啊,常仪虞氏,人身神格,谁也不可能有这种能力干涉她的记忆。

太奇怪了。

而且,她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人类,自愿献上什么神格灵魄呢,对于灵族来说,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算了,别去想了,今天还要带那家伙出去玩呢。

虞簌慢吞吞地起身,坐在梳妆镜前将长发笼到胸前细细梳理了一遍。这个年纪的人类女孩,应该是什么打扮呢?今天可是要去年轻人多的地方啊。她撑着下巴,回忆起之前见过的人类女孩的样子,掌心幻化出一只星月形状的发卡别在耳畔。应该,是这样吧?

她的衣柜里都是白色裙子,自然是涂山溪根据自己的品位给她定做的。他们一个涂山之王,一个神族后裔,自然是不会缺钱的,这样想想,做人倒要更辛苦些,还要四处奔波养活自己,反正他们两个不吃饭也不会死。

她一拉开门就看见路诺蹲在门口,少年一身黑衣黑裤简单利落,头发却有些乱糟糟的,遮住了深黑色的眼睛,他斜着脸,有些别扭地故意不去看她,“不是说要带我去玩吗?这么晚了还不起床,真没诚意。走吧。”

“等等,”虞簌拉住他,“把头低下来。”

“干嘛贪图小爷的美色啊?”说着还是乖乖把头低了下来。

虞簌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脑子里想什么呢。”然后细心地给他理了理头发,“这样出门才对得起你的美色呢。”好易hae

“要你管,小爷我怎么样都是最美的。”

“对对对,小亲王大人自然是最美的。”

“你在鄙视我!”

“我没有。”

“你就是有!”

“我没有。”

“你……”

“你再说话我就打你了。”

……

两人吵吵闹闹地终于来到了游乐场,空气中都飘着棉花糖和爆米花甜蜜的气味,小孩子带着毛茸茸的兽耳,在人群里追逐打闹,惹得后面的家长追着跑。

“喏,给你。”

一只粉红色的棉花糖被碰到路诺面前,再往后看就是虞簌清澈如水的笑眼,“我看大家都有,就给你也买了一个。”

是看小孩子都有吧。路诺在心底吐槽了一句,却不知不觉已经接受了她这种把自己当小孩子的行为。

才不是小孩子呢。

虞簌看着他呆萌可爱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一阵母爱泛滥。怎么会有这么清纯可爱的小吸血鬼啊,真是太可爱了。

“路诺,路诺,你看,云霄飞车!”虞簌突然眼睛一亮,拉着路诺就跑前跑去。

路诺一看那半空中翻来覆去的飞车,一听那持续不断的高声尖叫,面色不由一绿。

“你该不会害怕吧?”

“谁说的!我堂堂小亲王怎么会怕这种东西!”废话,怕他也不能承认啊,太丢人了。

“那我们上去吧。”她立刻兴奋地说道。

坐到飞车里系安全带时,虞簌没忍住又关心了他一下,“你真的不怕吗?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我不会嘲笑你的。”

“当然不……”话没说完,车子突然就缓慢动了起来,路诺死死抓住护栏,双眼紧闭着不敢看,连话也不敢说了。

虞簌拍拍他的手,“别怕啊,小路诺。”

“啊”飞车开始疯狂冲刺旋转时,那些尖叫声几乎穿破了他的耳膜,他死死咬住嘴唇,坚决不让自己的嘴里漏出半点声音。

失重的感觉让他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像一个球在半空中被抛来抛去,更恐怖的是,他听到旁边虞簌好像在笑。

他偷偷将眼睛挤开一条缝,风将女孩的长发吹得乱七八糟,他却从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弯弯的笑眼好像盛满了日月光辉,目之所及,皆是秀美山川。她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暖似乎在一瞬间驱散了他心中全部的恐惧,“别怕,我在。”

是她用了灵力吗?不然,为什么好像那一瞬间,他的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见了,只有那温柔坚定的力量,顺着温热的掌心,一点一点传递进来。

为什么,感觉那么熟悉。

路诺下来的时候,是被虞簌搀扶下来的。

虞簌担忧地看着他,“对不起啊,我不应该一上来就带你玩这么激烈的,你没事吧。”

“没,没事,小爷我能有什么事,呵呵,就是一开始不太适应罢了。”

他最讨厌游乐场了!丢死人了。

“那,没事的话,我们去玩龙卷风吧!”

路诺的脸绿了又绿,忽然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壮烈感。

一天下来,路诺已经浑身发软,他瘫在座位上,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

摩天轮慢慢升起,此时已经是傍晚了,夜幕中的城市渐渐映入他们的眼帘,万家灯火仿佛点点星光落在人间,温柔而静谧的风抚平白日里那些喧嚣与嘈杂,将疲惫的人们推向那些星光所指的方向。

“在人间,有一个传说,如果一对情侣在摩天轮到达时接吻,他们就会永远在一起。”虞簌道,眉眼间却带着远山一般的疏离与淡漠,“不过是人类编出的浪漫童话罢了,将未知的缘分寄托于神明,其实根本毫无用处。”

“但正是因为有希望,所以才能感知到这尘世的美好啊。”

好像有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在虚空之中想起,虞簌一愣,“什么?”

路诺茫然地看着她,“我没说话啊。”

虞簌低下头,纤长的羽睫掩住眼底的神色,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来了,裹挟着那汹涌的不属于她的陌生情绪将她淹没。

你,是谁?

……

你,是谁?

……

她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双眸,熟悉的清甜沉静的梨中雪香气让她疲惫的心脏得到了一丝宁静,长舒了一口气,她撑着身子缓缓坐起。

青丝从雪白的容颜上滑落,她半抬着眼皮,神情恹恹,整个人显得苍白而羸弱,仿佛一场虚幻的梦境。

她刚才,的确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女孩像她,可她能肯定她不是她,那个女孩温柔沉静,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就仿佛汇聚了天地之光,圣洁得不沾染一丝俗世尘埃。

她很冷,若不是同自己一样的心肠冷硬,她的冷是与生俱来的淡漠疏离,是不容于世的清静祥和,与此同时,她的血是热的。

干净、温暖、柔软、冷静、体贴、善良……

她抬起眼的一瞬间,占尽了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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