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岩说:“如果看在我欠你钱的情分上,确实有事来求你,你会不会答应?”
石头说:“不会。”
王岩笑笑:“你这次帮了我,说不定下次你不用求我,我也会帮你。”
石头说:“我不会帮你,也不需要你帮,你如果真想帮我,就按时还钱。”
王岩说:“你真的不需要朋友?”
石头淡淡地说:“朋友值多少钱?”
他冷笑着说:“人和人的关系就是钱与钱的关系,一切美好都是伪装,人只有愚昧或者无耻才能获得幸福,所以我只和钱做朋友,只要有钱我就永远不缺你这种拿我当朋友的人。”
王岩沉默了一会,说:“如果我付给你辛苦费,你也不肯答应?”
石头诧异地说:“这么说,你现在真的有钱了?”
王岩说:“我答应还你钱,再给你一笔辛苦费,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
石头笑了,他这个人很少笑,但这次的笑容,看得出是真心的,所以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些怪,带着种深深的讥诮之意。
他笑着说:“你最近开始学会骗人了?”
王岩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我确实没有钱还你,但是我可以去借,借钱是我这种人最快的赚钱方法,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
石头凝视着他,看了很久,才缓缓地说:“你如果真缺钱,最好还是找我借,至少我不会拉着你去卖肾。”
王岩说:“可是你的利息太高,我就算真卖了肾也还不起。”
石头又在冷笑:“至少你现在肾还在,可是我的钱你却从来没还过,再高的利息对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没钱你就先欠着,拿我当朋友的人不多,虽然我不拿你当朋友,但我也不想失去一个拿我当朋友的人。”
他很快又笑了笑说:“你知道么,我信命,相信缘分,人的缘分就是欠出来的,你欠我的,我们才有了现在的缘分,要是你都还清了,我们的缘分就彻底断了。”
王岩说:“这么说你是肯帮我?”
石头说:“我是说你可以向我借钱了,借多少都可以,利息我算你最低。”
王岩忽然说:“你有没有听过新世界?”
石头冷冷地说:“这个组织从上到下都很神秘,背景据说也很复杂,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首领是谁,但是他们组织严密,令行禁止,赏罚分明,所以人人都肯为组织卖命,现在几乎已成了韩国第一大帮派,而且他们还在不断合并其它帮派。“
他忽然抬起头说:“你怎么想起提他们?”
王岩说:“他们绑架了我一个朋友。”
石头没有说话,但是看了他很久,最后只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王岩说:“你不相信我说的?”
石头说:“我相信,但是这个忙我帮不了。”
王岩说:“你应该知道,你就算不答应,我也一定会去救我的朋友,如果这个朋友换成是你,我也一样会这么做。”
石头说:“你这个朋友很有钱?”
王岩摇摇头:“没有。”
石头说:“你这个朋友很有势?”
王岩摇摇头:“也没有。”
石头说:“你这个朋友是个女人?”
王岩沉默了一会,说:“是,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石头笑了:“一个女人,无财无势,就算她真的貌若天仙,新世界也不至于去绑架她,这样的女人首尔街头不知道有多少,他们招招手就来,为什么偏偏会看上她?”
王岩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说:“她欠了七星帮高利贷,利滚利还不上,被逼着去陪酒,我在釜山看她可怜就带了回来,没想到回国的时候,在机场又被他们绑架。”
石头又盯着他看了一会说:“七星帮什么时候也敢来首尔这么放肆了,这地方不是你那个朋友安仲根的地盘?难到安仲根真的老到连牙齿都掉光了,这些跳梁小丑现在一个个都敢踩到他头上?”
王岩说:“七星帮现在归附了新世界,七星帮的帮主现在是新世界釜山分堂的堂主,他们的势力已经开始发展到首尔。“
石头脸色开始沉重,想了想说:“这我倒是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把手伸到首尔。新世界的势力遍布整个韩国,可以说无处不在,唯独首尔清一色还是安仲根的地盘,他们绑架这个女人可能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安仲根。”
他忽然又笑了:“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让安仲根去找就好了,人在他地盘上出了事,他应该会给你个交代,你这是又犯了爱管闲事的毛病,还想把我拉下水。”
王岩想了下,说:“我知道这事会连累你,但是说到找人,除了你,我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人。”
石头叹了口气说:“你刚才说这个女人欠了七星帮一笔高利贷?”
王岩点点头:“欠得不多,但是利滚利,后来又抬高了利息,她根本就还不上。”
石头也点点头说:“放高利贷要细水长流,不能杀鸡取卵,他们这么做是坏了规矩,我最恨的就是他们这种人,害得别人也跟着他们没饭吃。”
他看着王岩说:“你怎么不介绍这个朋友跟我借?”
王岩一愣:“那也得先把人救回来。”
石头慢条斯理地说:“你的事我可以不管,但这女人是我潜在的客户,我要为我的客户负责,韩国的金融服务在全世界都是出名的好,我不能眼看着我的客户受到损失。”
王岩忍不住笑了:“你这是答应了?”
石头翻起眼珠,看着他说:“没答应,我只是不想我的生意受到损失,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岩笑着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想替她谢谢你。”
石头笑了笑说:“但是你别忘了,事成之后你一定要还我钱,还要介绍你的朋友跟我借钱,咱们可得把话说清楚,你这个人一向言而无信。”
王岩笑着说:“不但还你钱,还会给你辛苦费,我这次说话一定算话。”
石头说:“辛苦费就不要了,我这个人一向知足,不贪心,一个老和尚告诉我,贪心是一切烦恼的开始。”
王岩笑着说:“什么时候,你把这个老和尚介绍给我认识,我也有很多烦恼想找他开解。”
石头翻身坐起来,一把扯下胳膊上插着的针头,药水瞬间从针眼飚出来,弄脏雪白的被褥。
查房护士在门前路过,急忙推门跑进来,先看了看药瓶,又看着石头摁住针孔的胳膊,奇怪地说:“没打完你怎么就擅自把针头拔下来了?”
石头不说话,也不理护士,下床穿鞋自顾自向外走,急得护士在他身后连声吼他,他还是不管不顾。
王岩只好赔笑向护士鞠躬表示歉意,转身跟着追了出去。
安仲根在医院的停车场里,透过车窗,看到他们出来迅速发动汽车准备走。
石头到车旁迟疑了一下,转身说:“你们先走,我很快会联系你们,我不习惯坐别人的车。”
王岩看着石头出了医院大门,站着看了很久,直到人完全消失,才低头坐进车里。
安仲根发动汽车,看着他说:“他答应了?”
王岩说:“你怎么知道?”
安仲根说:“就因为他答应了,他才没上车,他不想让新世界的人看到,他和我们在一起。”
王岩说:“他很快会给我们消息。”
汽车缓缓出了停车场,拐了个弯准备出医院大门。
医院门前是条很窄的街,来来往往行人不断,车在门前停了一会,让过一辆救护车,再次准备出大门的时候,王岩的电话响了。
石头在电话里说:“从医院出来的路口,临街的位置,有个老头卖山药,背驼得很厉害,那是装的,你们要注意他手里削山药皮的刀,很锋利;旁边不远有两个谈恋爱的年轻人,那个女的好像跟这件事无关,那个男的你们可以过去问问,应该能问出点什么;还有就是,街对面,地铁六号线四号出口,有个人坐在台阶上,戴着帽子,面前放个不锈钢盆,盆里有点零钱,他们三个都在盯你们的梢。”
安仲根听了,笑着说:“我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是他做事的风格我很喜欢,这么快就有消息。”
门前这条街虽然不大,但是很繁华,因为它直通地铁站口,来往的人非常多,两边有很多临街的店铺,也有摆摊做小生意的。出了医院大门右拐,靠近街边停车,远远的就看到那三个人,一目了然,但是他们一时还没看出这三个人哪里有区别。
他们观察了好一阵,才渐渐琢磨出点眉目,王岩指着那个卖山药的老头说:“你看那个老头,虽然我没看出他的驼背是假的,但岁数已经不小了,一双收却还是那么灵活,削出的山药皮都是完整的,而且那把刀也显得太大了点,没有一定的腕力不能运用自如。”
安仲根也指着不远处的一对情侣,两个人靠在街边护栏上,依偎着喃喃私语,女的虽然满脸倦容,但还是极力讨好逢迎。
他笑着说:“这种女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只适合上床,不适合谈情说爱,应该是在哪个居酒屋临时找来做掩护,心里不知道在怎么骂这个客人呢。”
他接着说:“还有那个乞丐,是个很高大的人,如果站起来,甚至还有些臃肿,别看他戴着帽子,但是满头的乱发还是盖不住,平时总是喜欢用一根布带勒着。这个人我恰巧认识,是个杀手,没有合法身份,好像是偷渡来的越南人,独来独往,谁给钱就给谁卖命,收费很高,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准备杀的是你还是我。”
他说着就掏出手枪,抽出弹夹检查一下,又插回去,看着那三个人说:“我对付那对情侣和卖山药的驼背老头,你去对付街对面的越南人。”
王岩看着街上来往行人,犹豫着说:“现在人太多,你用枪很容易误伤,要不我们再等等。”
安仲根说:“我们把车停在这,他们一定发现了,如果停得时间过长,他们很可能会感觉不对劲,到时候再动手就麻烦了。”
王岩又看了看,说:“要不这样,我们放过街对面那个越南人,你对付谈恋爱的,我对付卖山药的,尽量不要惊动周围的人,特别是孩子。”
安仲根看着远处的乞丐,点点头,恨恨地说:“那就先便宜了他,反正这小子我认识,等这件事结束,我肯定饶不了他。”
两个人刚准备下车动手,一个路过的行人,忽然在山药摊子前蹲下,伸手翻着山药,嘴里小声嘀咕,驼背老头停下手里削山药皮的刀,俯下身子倾听,不住跟着微微点头。
两个人手摸到车门又停下,远远地注视着那个行人,他们同时都觉得,这个人不是单纯买山药的顾客,而是在和卖山药的驼背老头商量着什么。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隐隐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他们在车里坐了一会,看着那个驼背老头和那个行人,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忽然安仲根推车门下车,嘴里低声说:“不管了,抓一个算一个,我们能等,你那个朋友崔今善不能等,不行就把他们全毙了。”
王岩听了他的话,只觉得胸中一阵热血上涌,连咽喉都似已堵塞,但是他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决不能因为冲动就失去理智。
他也跟着下车,几步追上安仲根,边走边小声说:“卖山药的老头和行人归我,你绕过去对付那对情侣,尽量别用枪。”
安仲根没有回答,但是停下脚步,看了看左右的路,转身钻进旁边的巷子,一溜烟跑下去看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