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六(1 / 1)铁蝈蝈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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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说:“就在前边的渔村。”

王岩一点都不意外,但还是问了一句:“她去那里干什么?”

女人说:“那里有个崔老太太开的螃蟹店,味道很好,我想她是去那里吃螃蟹。”

终年漂浮在海上的人,一旦回到陆地上,就会彻底释放欲望,赌钱、喝酒、找女人,像一群急红了眼的饿狼,所以渔村里彻夜灯火不眠。

月已上中天,正是渔村最热闹的时候,但是崔老太太的螃蟹店,现在是大门紧闭,屋子里漆黑一团,里边的人好像早就睡了。

这是一间破旧的小房,没挂任何牌匾,当然也就不需要交税,渔村里这种简陋的小店非常多。

但是因为食材新鲜,烹饪方式传统,保持了海边渔民最原始的风味,所以从城里开车到这来吃的人非常多。

崔老太太十几岁就嫁过来,在渔村里生活了一辈子,度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现在她老了,已是风烛残年,老伴前几年过世,子女离开渔村很少再有音讯,只剩下她自己守着小店,她已经准备好在这房子里度过余生。

王岩伸手去敲门。

他敲门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黑夜里,声音传出很远,他们等了好久也没人应声。

老人的耳音不该这么沉。

他的心忽然沉下去。

难到新世界的人连一个老太太都不肯放过?

他想到这,一股热血冲上来,一脚就踢开了面前这扇门。

踢开这扇门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甚至说根本没发出多大的声音。木屋本身已经非常破旧,这扇木门经过长年风吹日晒,更是腐朽的像一张纸。

屋子里窄小阴暗,里外一共是两间。

外边这间屋有一铺通炕,炕上摆着一张木桌,桌上堆满白天吃剩的蟹爪蟹壳,发出阵阵难闻的味道。

王岩点亮手机电筒,走入后边的屋子,这间屋子很小,好像是崔老太太的卧房,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床凌乱的被褥,伸手到被窝里是凉的。

他用电筒光在小屋里四处扫过,寻找一切可能的线索,但是他这次好像又要失望了。

就在这时,小屋里通向内院的那扇门,忽然开了,有个苍老的声音说:“你们是什么人?”

王岩松了口气,说:“您好,我们是来吃螃蟹的,门没锁就自己进来了。”

灯亮了,一个小巧玲珑干瘪如硬壳果的老天太,转着一双小海豹似的眼珠,瞅着他们说:“你说外边的门没锁?”

王岩点点头,笑着说:“好像是坏了,我们敲了半天没人,只好自己进来。”

崔老太太去外屋看看,回来时脸色已经不太好,咂着嘴,上下打量着他们说:“现在太晚了,不做生意,你们还是去别家吧。”

王岩盯着崔老太太。

崔老太太看看他,只好笑了,笑得非常勉强。

王岩向四周望望,发现床底下有一双崭新的皮鞋,鞋底很新,一看就是只有城里人才会穿得名牌货。

渔村的人不会穿这种鞋,这种鞋只适合在城里的柏油路,不适合这里的舢板、沙滩和盐碱地,除非是来了外人。

崔老太太看王岩注意到床下,脸立刻沉下来:“你们快走吧,我是一个孤老婆子,家里不敢留陌生人。”

王岩把钱包里的钱都拿出来,递过去说:“我们有些事想问您,问完就走,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崔老太太摆摆手,笑得更勉强:“我一个老太太懂什么,还值得你们拿这么多钱?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还是去问别人。”

她想把两个人推出门,但是王岩却突然弯腰,从床下捡出那双鞋。这是一双男人的皮鞋,鞋面上还有未擦净的血渍,已经干涸成绛紫色,像是泼洒上去。

王岩看着皮鞋说:“您家里还有男人?”

崔老太太一把抢过去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大半夜闯进来乱翻东西,我看不你们是来吃螃蟹的,倒像是强盗。”

王岩不紧不慢地说:“这鞋上的血渍是怎么回事?”

崔老太太一听,脸都白了,拼命往外推两个人,一边推一边说:“你们管不着,我没杀人,鞋是我捡的,你们不信现在就可以报警。”

王岩说:“我知道你没杀人,但是有人在你这屋里杀人,还开了枪,如果警察来了,你同样也脱不了干系。”

崔老太太因为紧张,脸变得扭曲,只有一个受惊过度的人,才会又这种表情:“我......我......”

王岩厉声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他根本不必问,心里早就明白,这双鞋是卢小双用枪打伤的人丢下的。看鞋上的血迹,这个人凶多吉少,这崔老太太只是爱财,舍不得拿去丢掉,悄悄藏到床底下。

王岩明知故问:“你家怎么会有一双男人皮鞋吗,鞋上还沾着人血,是不是你谋财害命,把人杀了?”

崔老太太用力摇头,喉咙里“格格”的发响,却说不出一个字。

王岩大声说:“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崔老太太额头上的冷汗,已如雨点般流下,坚持了一会,终于垂下头,她知道现在说谎已经没有用处。

王岩看了她一会,态度变了,语气温和地说:“如果你没有杀人,就把当时看到的情况说出来,我们不会冤枉你。”

老太太灰白色的脸上,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出现了恐惧和绝望,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没杀人,杀人的......是他们......”

王岩说:“别急,慢慢说。”

崔老太太看了他一眼,说:“那个女孩好惨,被他们打得半死,从这里拖了出去。”

王岩说:“他们是什么人?”

崔老太太脸上布满泪水,抽噎着说:“不知道,就是一帮男人,车停在门口就冲进来,那个女孩在外屋炕上掏出枪,打伤了一个人,那个人被架出去的时候掉了这双鞋。”

王岩看着她,看着她脸上浑浊的泪水,从浑浊的双眼里流出来,就连泪水仿佛都不是清澈的。

世上还有什么比看着一个老人半夜里流泪,更让人感到悲惨的事情。

安仲根不忍再看下去,把钱塞到老太太手里,拉着王岩就要离开。

崔老太太忽然说:“你们等等。”

她擦干泪水,止住哭泣说:“你们是来找那个女孩的?”

两个人同时止步,回头,王岩看着崔老太太,点点头说:“您还知道什么?”

崔老太太说:“我认识其中一个人。”

王岩说:“什么人?”

崔老太太说:“抓走女孩的那些人,有一个是曾经代表韩国参加奥运会跆拳道比赛,我在电视上见过,没有错。”

王岩说:“您说的是松涛道馆的金南溪?”

老太太说:“什么道馆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就是这个人。”

她说完还不放心,对他们的背影大声说:“你们要尽快找到那个女孩,她受了很重的伤,坚持不了多久。”

潮湿的海风从海上吹来,带着血一样的腥味,混着着浓郁的香水味道,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些伤感,有些暧昧,带着陈旧的味道,就像崔老太太最后的声音,很容易让人彻底绝望。

那个轻薄女人还没走,但是酒鬼已经不见了,她站在门前不远,腰肢很细,身材很丰满,脸上的浓妆在夜色中显得苍白,指甲涂着鲜红的颜色,正看着他们在笑。

这是条阴暗肮脏的窄巷,沟渠里处处散发着鱼虾的腥臭,到处都堆着垃圾,这个女人为什么留在这里还没走?

她在这里等谁,他们谁也没兴趣知道,他们现在只想马上离开这里,去找松涛道馆的金南溪。

安仲根说:“我们现在出发,大概两个小时后就能到松涛道馆,但是他人在哪,谁也不敢保证。”

王岩点点头说:“我给石头打个电话,他会找到这个人的下落,如果卢小双有什么不测,我让这些人全给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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