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仲根皱皱眉说:“事情也许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他又叹了口气说:“我记得你一向很想得开,怎么一遇到这事,你却总往最坏处想。”
王岩笑了笑,也分不清他是悲伤,还是无奈。
安仲根看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假装不知道。
有风从巷子里吹过,带着海水的咸涩,其中还纠缠着许多其它的味道。关心一个人,就难免会想,如果想得太多,就会钻进牛角尖。越是相爱的人,越容易发生误会,在分离的时候也就越痛苦。
安仲根虽然没有真正爱过,但是他很了解这种感情,他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那个女人还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刚才走了,现在又回来,风中也带着她的味道。
王岩勉强笑着说:“你有事?”
夜已经深了,喝酒的人也该醉了,她现在不该站在这里,而是坐到酒桌上,陪那些对她不怀好意的男人。
但是看她的样子,却好像是特意来找他们。
王岩忍不住又说:“你找我们有事?”
那个女人垂着头,想了想,走过来轻轻说:“请问两位,是不是一位姓王,一位姓安?”
安仲根沉下脸说:“你怎么知道?”
那个女人嗫嚅着说:“刚才我碰到一位姓卢的小姐,她让我请两位过去喝酒。”
安仲根一愣:“姓卢的小姐?”
那个女人点点头说:“她说她叫卢大双。”
她用眼角瞟着他们说:“那位小姐说两位喜欢吃生鱼片,已经在前边的餐馆准备好了,请两位一定要过去。”
想不到这小小的渔村里,居然还有一家很正宗的中式餐馆。老板是个韩国人,在苏州住了十多年,因为喜欢那里的美食,就回来开了这家餐馆,一切装饰和摆设都和苏州他常去的那家餐馆一模一样。
就连厨房里大师傅也是从那家餐馆里高薪挖过来的,相比这里的生鱼片,他家的蒸鱼更有名,每桌客人来了必点,鲜嫩得几乎入口即化。
餐馆别出心裁地建在海边,窗外就是蔚蓝的海水,雕花的栏杆下挂着养鲜鱼的网箱,里边都是刚刚海捕回来的鱼,客人既可以拿着鱼竿钓,也可以拿个抄网去捞。
餐馆里灯火通明,却只有卢小双一个人,她好像已经在这坐了有段时间,桌上已经切好了一大盘白生生的生鱼片,还有一盘热气腾腾的蒸鱼,上面点缀着香菜和红辣椒丝。
酒是日本的清酒,用天青色瓷瓶装着,喝到嘴里冰冰凉,还有点甜。
除了那盘蒸鱼,一切都和那天在江南生鱼片店里里他们相遇时,安仲根和王岩桌上的酒水菜肴一模一样。
女人好像天生有种奇异的直觉,总是能预先感知到一些事情。卢大双一直在望着窗外,但是他们的脚步刚跨过门槛,她就回过头望着他们笑。
他们停下脚步,也望着卢大双,互相凝视着,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卢大双忽然笑了,向他们摆摆手:“快来快来,我在这都等你们半天了。”
王岩再想躲是不行了,也只好笑了,笑着走过去坐下说:“你怎么来了?”
卢大双瞪大眼睛,装出生气的表情,但是样子一点也不凶:“你们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来?”
王亚轻轻咳嗽两声,讪笑着说:“能来能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碰上你。”
那个女人好像跟定了他们,送他们到餐馆门口,还跟着他们进来坐下。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虽然涂了厚厚的脂粉,但是在灯光下,皮肤还是显得有些粗糙,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挨着安仲根坐下。
因为她一眼就看出,这个请客的女人是为了对面这个男人才追到这来,总是好奇地偷偷打量他们两个,还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他们。
卢大双一直在笑,他们姐妹俩笑起来真是太像了,都是鼻子先皱起来,就好像风吹过平静的湖面,荡起的层层涟漪。
她笑着说:“我是一路跟踪你们来的,我厉害吧?”
她说着就拿起桌上的手机,亮出屏幕给他们看,地图上有一道曲折的红线,是他们离开后行动的轨迹,原来他们的车上有跟踪器。
王岩看着那道刺眼的红线,只好说:“那你都知道了?”
卢大双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你如果一定要把事说出来,我只好现在就走,你不是这么快就赶我吧?我们只是喝酒,不谈别的,就当我什么也不知道。”
王岩看着桌上漂亮的酒瓶,连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用,竟然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抬头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卢大双抢先开口,看着他说:“尊重别人就要尊重她的决定,我不想听,你就不要勉强我。”
王岩只好点了点头说:“那你喝完酒就回去,我们还有点事要办,不能在这耽误太多时间,但是我向你保证,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卢大双笑着说:“你不会是想一走了之,再也不见我了吧?”
她的笑容没有嘲弄的味道,相反带着深深的担忧,她担忧的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男人,担心他一走就不会再出现。
她撇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我都说得这么露骨了,你总该说点什么。”
王岩闭着嘴没有任何表示。
安仲根看看他们,微笑着说:“对啊!她请我们吃生鱼片,蒸鱼,你至少要表示一下感谢。”
卢大双嫣然地说:“我虽然认识他不久,但是我知道,他是死也说不出那种话,我说得对吗?”
她的眼睛还在盯着他。
王岩只好笑了,笑得很勉强:“原来我是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人。”
卢大双眨眨眼,盯着他,忽然很委屈的样子:“我费尽心思来找你,你不会又是怀疑我别有用心吧?”
王岩苦笑着,摇头说:“我没心情开玩笑,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再多说,这件事我肯定会给你个交代。”
卢大双生气了:“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开玩笑?”
王岩干咳几声说:“不,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卢大双看了看他,只好说:“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妹妹现在很好,没受什么委屈,你不用这么紧张。”
王岩愣住了,说:“你怎么知道?”
卢大双嫣然一笑:“你忘了我们是双胞胎?她现在吃得好,住得好,玩得别提有多开心,早就把我们给忘了。”
王岩愣了一会,说:“虽然我从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但如果这次你说得灵的话,我一定会去信点什么。”
卢大双撇着嘴,好像很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你现在心里只有她,别人就一点也不关心?”
王岩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安仲根吃了一筷子蒸鱼,把鱼刺吐到碟子里,抬头说:“你父亲怎么样?我们走的时候也没和他告别,他不会生气吧。”
卢大双叹了口气,黯然地说:“他现在很不好,肝病又重了,还吐了血,可能活不了多久。”
王岩吃了一惊,说:“我看他挺好的,怎么突然会这样?”
卢大双用力摇头说:“他的肝一直不好,再加上妹妹一直气他,家庭事业上又接连受到打击,身体早就已经不行了。”
她又说:“他现在念念不忘的就是找到那个女人,每天都在唠叨,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的心愿。”
她的眼里已有了泪光,很悲伤的样子,连声音都有些嘶哑。
王岩安慰说:“韩国医疗水平高,你可以给他换一家医院,说不定会有办法。”
卢大双咬着嘴唇,用力点点头,哽咽着说:“我会的,谢谢你。”
她又说:“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跟你们说。”
王岩看着她说:“你说。”
卢大双想了想,整理了情绪:“我来这段时间,发现有人在监视我父亲,监视了多长时间不知道,但自从我来了之后,他们就一直在跟踪我们。”
王岩说:“你见到他们了?”
卢大双又用力点头说:“见到了,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韩国人,另一个不太确定。”
安仲根皱皱眉说:“他们是什么人?”
他想了想又说:“应该不是七星帮的人,他们已经诈骗成功了,不会再招惹你父亲,难到你父亲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卢大双说:“这我不知道,但是我总是觉得,这两个人和我妹妹失踪有关系,因为我妹妹就算再叛逆,也顶多认识一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不可能惹这么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