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绛一夜未睡或是心生暗隐,因此天亮后他便去拜访崇文苑,他曾经多次听母妃提起过,当年他在崇文苑读书,大学士萧复,开州刺史唐次都是崇文苑院士,父王反复叮嘱他原理朝堂大臣包括崇文苑的学伴和院士,人在心中不解时偏偏剑走偏锋,此刻的李绛远离幽州,似乎更多的想按自己的心意而为。
崇文苑的世子皇子孙都已经告假庆祝元正节日,诺达的学院看起来空荡荡,正好适合一个落寞的人独自走在这青青河边,假山环水看起来像世外桃源一般的清净,李绛走过每一处院落,却勾不起他的任何回忆,望着学堂的那些精致的案桌,却想不起来有关曾经的模样,他好生懊恼,一个人真的可以抹去曾经的影子吗?
书院的管事讨好的和他供礼,李绛随口问道:“多年不曾来到这里,一切可还是原样?”,管事喋喋不休:“将军,这崇文苑十年来并无大的变化,当年您和皇子们在正殿授课,”边说边带李绛走向正殿的方向,二十多个学子的案几,蒲团,还有大学士的威严的戒尺还摆在那里,管事看他出神的看着,以为在回忆往事:“将军您当年和三皇子要好,两人总再学士读圣贤书的时候偷偷的溜出去,在假山后面的草地上作画,每每被学士敲打,您还送学士画作,若的学士爱恨不得”,他笑吟吟的看着外面的假山说到,李绛茫然的看着。
一个没有任何回忆的故里似乎也不值得留恋,李绛告别管事独自一人向假山后面而去,绕过假山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迟疑片刻便跟了过去,只见李绰也在崇文苑,这让他先是不解而后想到,难不成李绰也是来拜访学士?他好像也就三年前第一次会长安的时候才听到李绰这个名字。
清冷的书院内想想不看见谁也有点难,所以李绰没多久也看到了缓缓而来的大将军,他先是一愣而后客套的拱手礼让,李绛道:“翼王这是什么好兴致,不会打扰你吧”,李绰淡淡一笑:“许久不见裴文学士,今日还未到朝贺,刚好前来拜访”,李绛不确定他时候认识这个裴学士,似乎脑海中父王介绍的那些朝中关系中没有这么个人,相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李绰看他不走的意思,随道:“将军这是也想去拜访裴学士?”,李绛邪魅的笑道:“不知可有打扰翼王清雅?”,李绰不动声色:“不打扰,都与学士相熟,何来打扰之说”,二人一起穿过河边长廊,崇文苑后面有一些学士府,有官职的都有自己独立的府邸,一些没有官职品级的学士才会在这,看来裴文应该就是一个书生。
门应声而开,一个丫鬟看着他们片刻,就认出来李绰道:“王爷金安,您这是来看望老爷的,快请进”,随后也像李绛行礼一番,正房的大厅内,裴学士也应声而来,李绛盯着他凝视:四十多岁的样子,墙上的一首诗“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和他的气质很相配,大约也就是什么迂腐夫子,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住在这崇文后院。
裴学士看着李绛有点不知如何称呼,疑惑的看着李绰道:“王爷,这位公子是?”,李绰先给恩师行礼,随后道:“学士,这是天策军大将军李绛,你记得他吧?”,裴学士一愣一愣的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而后才道:“大将军?老夫这是刮目相看了,十年不见,想不到当年的纨绔小毛孩竟然弃文从戎了”,说着还给李绛还礼。
三人坐下喝茶,李绰似乎有很多话题,从六岁进入学堂,年少时候的那些趣事,似乎都和裴学士有关系,偶尔裴学士还看着他道:“将军当年酷爱作画吟诗,老夫记得曾多次用戒尺惩戒,你总在河边看着那些花花鸟鸟的就信手涂鸦,错过很多学课”,李绛有礼的拱手道;“绛儿儿时顽皮,让学士费心了”,几人说说笑笑,突然裴学士问李绰:“你二人幼时相处甚恰,看今日异同前来,相必也是十分要好,老夫看着甚是欣慰”,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心照不宣的笑笑不语,裴学士继续道:“裴让书信说到,在洛阳有公务在身,不便回长安,以往不必操心,老夫身体一向健朗,在这里都好”。
李绰本欲在裴府用晚宴,怎奈李绛的出现多有不便,所以辞谢挽留后便起身道别:“裴学士,今日将军有雅兴与我一同看望您,改日学生再来拜会”,李绛心中冷笑,看来我这是打扰了什么吧,想到此他还是哈哈一笑而别。离开裴府二人一同走出崇文苑,谁也不开口说话,各自都在揣测彼此出现是否偶然。
看着日头也该到午时了,李绛突然道:“许久未在这长安街走动,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翼王可有雅兴与我在那醉仙楼喝个小酒听歌小曲的?”,李绰看着他注视自己,也是时候会会他了,洛阳发生的种种都有大将军的影子,这疑团也让他不安。
二人都不是京城名人,所以这醉仙楼也没谁认识他们,二人进去就有小儿热情的接待,他们要来一处环境优雅,靠窗视野宽阔的雅间,二人心照不宣却也不约而同是点了酒菜却不提听曲而的事,小儿应声下菜去了,看着长安街人来人往,李绰淡淡道:“想不到今日能与将军在此欣赏这繁华的长安街,多年不见将军却有恍如变了一个人的感觉”,李绛淡淡的品一口茶,道:“翼王觉得本将军有何不同以往?”,李绰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神一笑道:“记得小时候将军好动喜言,偶尔也会与众孩童发生口角”。
李绛一直没开口,他确实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总觉得那种描述好陌生,他似乎觉得自己小时候应该是在青山绿水里自由自在畅游快活才对,怎么可能在那高雅的崇文苑作死的画画呢,又怎么可能与玩伴口角之争,记忆中他好像也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伙伴,随道:“可是打人?”,李绰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得,不顾王爷形象大笑:“确实有打人,不过是被别人揍”,说罢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失礼,随补充道:“不过都是男孩间的玩耍,并无恶意”,突然他压一口茶道:“十年不见世子,突然成为这神策军大将军,小王这也才知道将军已经领兵多年,听说三年前带天策军保卫京城”,说着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李绛,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李绛邪魅一笑:“世事难料,翼王不也掌管这天下法律了么”,听罢翼王也是哈哈哈大笑,确实是世事难料命不由人。
二人不知不觉在美酒佳肴中相谈欢快,彼此的戒备心也有所放松,李绛问道:“十年前我受伤失忆,确实不记得儿时往事,翼王可否知晓一二”,李绰看着他道:“难怪洛阳行宫相见不相识,原来是这样”,李绰仔细回忆着十年前,“十年前确实发生了很多变故,我的母亲莫名自杀,惶恐过后再去崇文苑好像将军那时候也岁萧王爷去了北方,不曾记得有什么其他事,而后也就是依旧照常的生活”,李绰默默的端起酒杯,以后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自己没有了母亲的陪伴,多了一些心眼看清那毫无亲情的争斗。
席间李绛有意无意的拿出折扇,抚摸着扇柄问道:“翼王可知道这折扇尚的画是何人所做?”,李绰望过去,伸手向拿又觉得不合适,李绛见状主动递上去,李绰仔细看着那折扇道:“材质做工精细当是出自名家之手,这画做,”看着李绛不知道如何描述,李绛道:“这折扇可是我从小随身携带,不知翼王小时候见过吗?”,李绰听闻吃惊的表情毫不掩饰:“你我同窗四余载,本王多次帮你收拾书篓,也曾在打闹中扶你起来,竟然从未见过”,李绛的心慢慢的冷了,这不是他从小携带的。
李绰看着折扇良久,不知当讲不当讲,试探道:“这折扇的作画实属一般,应该不是我朝大家之作,不过这诗句只有两行,应该还有一把折扇吧?”,李绛吃惊的看着折扇,他也知道这两句诗后面应该还有两句才合适,原来是一对折扇。他看向李绰道:“这折扇确实有另外一把,不过我从未见过”,李绰吃惊的看着他,他不是吃惊李绛手中的折扇,而是吃惊蓝若手中有一模一样的折扇,而扇中画和这里一模一样,诗句刚好是后两句。想到此不由自主的念出后两句:“蓝波融融照远山,若烟袅袅轻饶树。”,李绛突然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的看着李绰:“你怎么会知道这后两句?”,他自己都不知道后两句是什么,盯着手中折扇“苏君舞剑水悠悠,佩玉绕过同心结。”李绛失神片刻后才缓缓坐下。
李绛掩住心中的不安与激动,二人再次畅饮,李绰琢磨这那把折扇,思虑良久道:“本王曾在洛阳见到一次这样的折扇,有人夜入刑部,那盗贼不知为何在而来,却在刑部侧院迷路误入衙门文案书房,因挟持本王而逃走,时而那盗贼手中的折扇便是和将军的一模一样,不过他手中的诗句便是方才我所念的”,李绛这才有所淡定,原来如此。
李绰又道:“那盗贼因路痴,故而挟持本王在刑部兜圈子,折扇就在我眼前,似乎是一把兵器,我曾触摸过,和将军手中的折扇如出一辙”,李绛十年来第一次听到有关浙商的消息,问道:“那盗贼可曾找到?”,李绰摇摇头道:“因刑部并未丢失,本王念他年幼无知,并未追查”,李绛失落的点头:“是如何模样?”,李绰心中闪过蓝若的眼神和俊俏的模样,道:“时天黑并未看见他蒙着脸,只是觉得那眼睛特别大而清澈,年龄大约十七八,很瘦弱的书生气质,却也是个习武之人”。
一席饭后二人轻快的走在长安街头,像纨绔子一般自在的戏耍一番,临别时似乎一切又回到了生分的感觉,彼此回头望着对方的背影,都是那么的遥远不可触及,李绰不懂到底是为什么,李绛也是不懂十年前到底是为什么,这一切都不正常,甚至他确定哪些人口中的不是自己,这让他惊慌,那自己到底是谁,手中的折扇不自觉的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