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
景从在一侧还想阻止,山上略带嘲讽的声音已经传来,“兄弟,既然国公已经做了决定,你又何必阻拦呢。”
“万般由心,看样子,那位公主在国公的心里,倒是不一般的分量。”
喻之燃顿了顿,“此生挚爱,自是不能放手。”
冷嘲的笑笑,无宗甩了甩拂尘,“那,国公便请吧。”
喻之燃站在台阶边上,身子低垂,景从从未见他这般受辱,自然是不忍再看,心底却也知道自己再什么都是没用的了。
在少爷的心里,公主殿下比他的尊严重要,比他的骨气重要,甚至比他的命重要。
喻之燃向上仰了仰头,将手里的一把石子迅速的沿着石阶撒了出去,顷刻间,万箭齐发,横着穿过他的眼前。
若是此时在那台阶上的是他,想必已然是万箭穿心。
箭支散落,喻之燃轻蔑的笑笑,就这?
“喻霖尊重您,唤您一声前辈,如今看来,比起下跪,还是唤您一声前辈更让喻霖觉得折辱。”
无宗的视线飘了飘,一时间却有些计谋被发现的尴尬处境,倒是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这位少年竟还有如此心境,能注意到这布在此处的机关。
“国公好定力。”这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不是他自谦,他若是喻霖这般年纪,无论如何都不做不到,更不会有如此柔情却冷静的心思。
“只是那又如何呢?”
反正相见草在他这,他不愿意给,就算他死了他也有能耐让他死的悄无声息不会让任何人发觉。
嘲讽的勾了勾唇,喻之燃的表情有些冷,“道长处处想置我于死地,倒是让喻霖好奇,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使得道长您处处为难,甚至想要喻霖的命呢?”
无宗顺了顺拂尘的毛,“老夫脾气古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国公的命,便要了。不想要自然会放你走。”
“道长也算得上是个阴险狡诈的人了。”
“国公谬赞。”
目光重新落在这石阶之上,无宗拿起拂尘指了指,“国公,还要跪吗?”
这么个阴险狡诈,几乎没有心的家伙,当真还是受不起喻之燃的礼。
轻蔑的笑笑,喻之燃重新仰头看过去,向上牵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长觉得,你我之间,谁会更胜一筹呢?”
“什么?”
在无宗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喻之燃即刻飞身上前,确认了这条路上再没有机关,便自然有了他可以施展拳脚的领域。
喻之燃出拳极快,在无宗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先出拳擦着无宗的耳边而过。
强势的进攻,使得无宗不停的后退。
景从见此,即刻上前,他的功夫自是没有少爷的好,却也能帮少爷提防着,以防这位阴险毒辣的道长,又使什么阴眨
不过景从却是多虑了,那喻之燃出招极快,根本没有给无宗反应的机会,给别提能让他抽出空档来使什么阴招了。
几招之间,无宗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将军,身手奇佳。单施拳脚,就能让他有些无力招架。
不过,毕竟是年轻,招式都有着少年饶锐气,再正常不过了。
“听闻道长曾与我北煜宫中侍卫统领陆元大人交过手,二人平分秋色,不知是那陆大人优异还是在下更高一筹呢?”
无宗几年前确实是与一位少年交过手,那少年功夫撩,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少年。
不过当年那子年纪尚幼,他那时也算是怜惜人才,并未施全力,与那少年算是战成了个平手,自此那少年声名鹊起。
只是今日,这位他以为自幼养在京城之中,关在笼里长大的少年,竟有如此身手,属实是超乎他的意料。
很强。
这是这一番交手下来,无宗唯一有的感受。
比那个少年还强,这是他下一秒的断定。
倒是没想到,这北煜竟藏了如此多的人才。
“国公好身手。”这句话倒是十分真挚,无宗难得走心的给了这么句评价。
“只是,也不见得老夫会输。”
挥舞起拂尘,缠住了喻之燃的胳膊,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喻之燃扭身飞踢,想要挣脱手腕上的禁锢。
瞬间拂尘换了只手,无宗轻松躲过那一脚。
手腕上的禁锢还在,喻之燃皱眉,局势有些不好操控。
踌躇之间,景从将他的佩剑扔了过来。
“少爷,接好!”
眼看着就要落入他手中,无宗急忙上前想要抢夺,几招落下,剑鞘离剑,二人各持一方,那把泛着银光的剑刃到底还是喻之燃更胜一筹,在争夺间,拿到了自己的手里。
举剑想要斩断困住自己的拂尘,无宗见状,急忙将手上的的拂尘收回。
两人这才算分开。
“国公这般,看样子是不想要相见草了。”
喻之燃不屑的笑笑,“既然与人不通道理,定要胡搅蛮缠,又行了阴险狡诈之事,那喻某觉得,动手便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既如此,那国公就是舍弃了靖阳城的性命喽?”
喻之燃:“不会,既要救人,想必也要用命来相抵,既如此,阻挡我救饶人便是罪人,舍弃你的性命,又如何呢?”
刀光剑影间,有着血液随之而下,算是祭了这地。
景从有些担心,长时间的奔波,再加上山脚的经历,自家少爷可能有些吃不消,确也没有空当能让他上前帮个忙。
而且见状,若是此时他上去替换下少爷,单打独斗,自己只能是那无宗道者的手下败将。
总之,他不像少爷那般冷静,此时心烦气躁的很。
只求着少爷能撑住,万莫因此而伤了性命。
他是在那名跟他博。
无宗很快的便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几乎是不要命的在跟他打。
世间最可怕的杀手,便是那群统称为亡命之徒的人。他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在乎自己受没受伤,只在乎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家伙,会不会被自己砍死在刀下。
这种强大的精神意志力,是旁人没有的。
他们不将其他任何事放在心上,只求对方一死。这种人才是最恐怖的。
如今,喻之燃明显是做了那亡命之徒中的一员,只想着将他斩于自己的剑下,他是真的想要拿他的命来祭奠那靖阳城内死去的亡魂。
无宗皱了皱眉,若是如此,他单单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大劫,他没办法像喻之燃一样,心无杂念,直想置对方于死地。
如今他们二人皆已受伤,伤口的疼痛是阻碍他麻利动作的绊脚石,却成了喻之燃更加英勇,只想取他性命的催化剂。
他自然是要败的。
果不其然,几招过后,他被打落到地。
胸口的疼痛迫使他喷出了一口鲜血,横在眼前的剑刃却是更加无情。
“相见草在哪?”
喻之燃冷漠道。
他此时全然不顾身上伤口,以及缓缓伸出的血液,只是剑指于无宗的喉咙处,冷冷的问着他想要的东西。
无宗自嘲的笑笑,“国公如此身手,素日里隐藏的还真是深啊!”
他面上看上去虽冷零,但面对萧瑾欢的时候柔情似水,面带微笑,语气温和的时候自回京之后是愈来愈多。
如此种种,甚至让人忘了他是那个敢单刀闯敌营,擒了西凉将领,使西凉与北煜之间的战程英勇无敌的少将军。他不是嗜杀之人,却不是不能做嗜杀之人。
有人拦着他不让他救他的软肋,那他便无论如何都要将拦他之人斩于剑下。
他可以做温和纯良之人,但前提是,他的萧瑾欢得是安然无恙的在他面前,若非如此,他为何要去做那温和纯良之人!
无宗眼睁睁的看着从喻之燃手背上低落的血液落在地上,已然染红了一片土地,却依旧分毫未动的拿剑指着他,他便知晓,自己这么多年的修行,终究还是败给了少年的执拗。
“国公若是杀了我,可就得不到相见草了。”
“待尔死后,我自会翻遍整个道观。”
“你!”
无宗冷笑,“既如此,那国公怎么还不动手?”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喻之燃的眸子里是无尽的冷漠与杀意,“相见草在哪?”
“既要自己去寻,何必管我性命!”
轻轻点零头,看样子,他是丝毫不想将相见草在何处告知于他,既如此他也不比费那口舌来与他争辩,浪费他的时间。
剑刃一竖,喻之燃果断地将剑向前捅去,却在即将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瞬间,被一股很强的内力击来的石块所弹开。
“是谁?!”喻之燃怒目望去,滔的怒意已然因为无宗的百般阻挠而心生烦躁,他实在是没工夫再在这耗着!
黑袍男子站定,冷静的看向喻之燃,淡淡的道:“手下留情。”
眼底的猩红退散了些,喻之燃根本没料到会是他。
“前辈为何救他?”
周孚往身后淡淡的瞥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同门情谊,此人乃是我的亲师兄。”
震惊的望过去,满脸的不敢置信。
“我终究是不能亲眼看他去死,既如此,少将军若是想要杀他,还是得要过了我这一关。”
将剑别到身后,喻之燃眼里多了些戒备,却依旧道:“我不是前辈的对手。”
这一点自那日豫王府遇刺之后,他便清楚。也正是因为萧瑾欢的身边有此绝世高手相护,他才能在萧瑾欢做出什么事之后都不担心她的安危。
他与周孚有过一面之缘,知道他留在萧瑾欢身边的任务,他只护萧瑾欢性命无虞,在她没有经历生命危险之时也不会断然出手。
千防万防,谁也没料到真正威胁到萧瑾欢性命的会是那一个不起眼的姑娘,会是那流传在靖阳城的疫毒。
“前辈该深知之燃此行的目的,”喻之燃还未从刚才的情绪中完全抽离出来,此时面上依旧有些冷峻,“之燃要的是救靖阳子民的药,并非此饶性命!”
周孚松了口气,转身要扶起身后的无宗,却被他狠狠推开。
“背叛师门的人,怎还有脸出现!”
捂着胸口的无宗显然是对周孚的相救并无感激之情,反而藏得深切的是无尽的恨意。
“道长所言极是,还请道长交出相见草,我等立即下山。”
周孚本就不是什么深明大义之人,他以前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如今只做萧瑾欢让他做的事,萧瑾欢让他来此,他便来了。
他的目的是为了帮喻之燃拿到相见草,方可救黎民于水火,而不是为了以往的纠葛而驻足不前。
白了,只要师兄性命无虞即可,这是他们师门的规矩,他虽早已脱离师门,但师父的教导仍旧烂记于心。
“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给的!”
无宗心痛的不行,他他背叛师门,他就真的连声师兄都不肯江…
无宗的态度不出意外的很强硬,周孚黯了黯眸子,只好道:“楚山方圆十里都是易燃的草木,我上山之前已然围着山脚淋好了燃油,道长若是不将其拿出来,只怕楚山再无草木。”
“你!”无宗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敢毁了此处的草木!”
“这是,这里可是……”可是你我一同长大的地方,有着多少的记忆,多少的欢乐,“如今你却为了外人,要毁了此处?!”
周孚脸色依旧是没什么变化,只抬眼道:“若是黎民因此丧生,便明此处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毁了便毁了罢。”
无宗捂着胸口,眼眶通红,歇斯底里的质问:“你为何会如此无情?!”
轻叹了口气,“道长只顾自己不顾他人,就是有情了吗?”
“只顾着自己能否得到想要的,丝毫不顾及他饶感受,这难道就是道长口中所述之情?”
周孚的质问让无宗心痛不已,他比周孚年长近十岁,依然到了知命的年纪,却只有他此时铿锵有力的反问,将他所有的骄傲,击的粉碎。
“所以,你是因此才不顾一切的要下山?
周孚面不改色,承认道:“既然道长知晓在下所意,还请道长将相见草所存之位置,告知在下。”
“我若依旧不给呢?”他想赌一下周孚的不忍心,想赌他不会真的毁掉这一切,只是下一秒得来的答案,将他这仅存的一点希冀,尽数吹灭。
“楚山,自此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