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
喻之燃带着景从,两个人算是有些冒失,却也是不顾一切的从靖阳赶到了这处。既是求药,心自然是要诚。
喻之燃猜到了此行不会那么容易的进入无宗道者的道观,却没猜到连上山之路,都有些困难。
自山脚开始,他们二人便经常听闻孩提的哭声,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后知后觉,只觉得在听闻那哭喊的啼叫之后,平白地添了几分烦乱,让原本便急迫的心更加的迫牵
心脏传出的不停砰动,让二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十分的难受。
无奈,喻之燃只好在经过山涧之时,暂时停下来休息。
二人在水边洗了把脸,想让自己能更清醒些,景从实在难受的厉害,拦了拦喻之燃迫切前往山顶的动作。
“少爷,若是在心性如此烦乱的情况下前进,若前方再有什么困难,只怕我们二人不会再有那个心力应对。”四处查看了一番,“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心境稳定下来,方为良策。”
喻之燃也知晓景从所言非虚,句句都在点上,这才刚到了半山腰,若是再往上有什么机关险峻之时,如此杂乱不能静心的情况,确实会徒增危险。
“是我莽撞了。”
喻之燃有些懊悔,他实在是着急,一想到他若是能早日回去,萧瑾欢便就徒增几分生机,他便没办法允许自己停下来。
他们从靖阳一路赶过来,极尽可能用了最少的时间,一路奔波劳累,就连一向体力甚好的景从都有些力不从心。
他不能不考虑他,原本打算让景从在此休息,他先上去打探打探情况,却也被景从拉住。
“若是少爷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公主殿下亦会心上,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公主,反而会害了她啊!”
关心则乱,景从比谁都清楚,公主殿下身上的毒一日不清,他的少爷就一日不得安心。他亲眼见过少爷对公主是怎样的一番情根深种,自然不出责备的话来。
只求搬出公主殿下,能让少爷神思清明一些。
叹了口气,喻之燃牵强的扯出了一抹笑意,“我没事的。”
上下打量了一番,此时乌黑的眼圈,蜡黄的肤色,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景从不得法,“少爷现在实在是不好看,公主殿下会不喜欢的。”
微微的抬头,喻之燃无奈的笑笑,“既如此,便在此处休息上一个时辰,缓和缓和心境。”
喻之燃席地打坐,想将刚才因为那长久的啼哭声而产生的杂乱念头给抛掷脑后。那颗跳的杂乱无章的心脏,此时也想法设法的想让它快速的平静下来,恢复正常的律动。
背靠山涧,喻之燃感受到了几分清凉,竹林翠碧,水声清脆,倒是个平心静气的好地方。
喻之燃深深的吸了口气,发觉此处的空气似乎也格外的清甜。
脑海一时间空白,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萧瑾欢了啊……
隐约察觉到不对,喻之燃猛地睁开眼睛,轻嗅了一口,空气之中果然藏了一抹不同寻常的味道。
心中暗道不好,喻之燃唤了景从好多声,都不见他清醒,只好迅速起身,走至其身侧,一边摇晃着他的身子,一边不停的唤着他。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景从入眼便是自家少爷焦急的神情,脑海中有些糊涂,感觉好像什么东西都朦朦胧胧的,让他很是迷糊。
“少爷。”
见他总算是清醒过来,喻之燃略微放了下心,轻舒了口气。
“我们赶紧离开,这山涧之中藏了能让人昏迷的瘴气。”
大概是融了部分在水中,那气味十分不明显,若不是刚才他深吸一口,久久没有呼出口去,只怕是也发现不了。
幸亏如此,不然只怕他们二人就要昏死在这山涧之旁了。
也正是因为融了些许在水中的缘故,这瘴气不容易让人察觉所带来反面效果就是,它的药性似乎没那么好,所以他们在此坐了这么许久依然还能保持半清醒的状态。
喻之燃拧了拧眉,怨不得他们在山下之时便有农户劝他们不要轻易上山,是去了山上的人,没有几个能到山顶,大多都是在半山腰便回了家来,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回来的。
原先以为是故弄玄虚,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山脚的孩提苦恼,声音又尖又亮,极其难听。心性杂乱者,定会那那处觉得脑中轰鸣根本承受不住,被迫选择下山。
若是像他们这般侥幸来到了此处,这山涧清新秀丽,最适合调息不过,那水中暗藏的瘴气,又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人察觉。在此休养生息之间,定会有不少人被迷晕在此。
至于怎么下山的,他们自然是不知,定时有人将他们趁着夜黑风高,再不惊扰饶前提下,将他们送到了山下。
继续向上走的路上,喻之燃轻易的就将其中缘由想了个明白。
既然刚才那两关,对人没什么实质上的伤害,那么越发靠近山顶,只怕是越危险。稍有不甚,不定便会危及性命。
喻之燃与景从二人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一丝的懈怠,向上走的路上,时不时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幸亏刚才算是调养了过来,不然此时精神注意这般高度集中,无论如何都受不聊。”景从只觉得有些庆幸。
若不是他们二人都是上过战场,最是会在最短暂的时间内,将自己的身心全部放松下来,不然只怕是熬不过这种精神折磨。
只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路中,他们都没遇到什么危险,甚至比爬寻常的山更加的平和,连些野狐野兔都不曾遇到。
直到他们到了一处直通山顶道观的台阶之前。
这台阶笔直往上,接着道观,许是距离太过遥远的缘由,喻之燃看的有些不太真切,距离往上,感觉也有几百米,景从刚想踏上台阶,便被喻之燃拦下。
“先别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悠远的声音传来,“英国公家的公子,果然是非比寻常,竟这么容易的便来到晾观之前。”
喻之燃心中略微一紧,“前辈预见先知,既已了解在下身份,想必也定是知晓了喻霖来茨目的,还请前辈相助。”
景从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他隐约见着了在那山顶道观门前站了位老者,只是若声音是从那处传来的,怎会在这么远的距离还会如此清晰。
如此深厚的内力,属实让人震惊。
最让人觉得可怕的是,他们从未相见,那人便已然知晓少爷的身份,难不成那老道真的如传闻所言,已到化神之境界?
喻之燃倒是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等着接下来的回答。
“老夫不涉红尘中事,自然没理由去救那红尘之中与吾无干之人。”
景从有些看不过去,“既是生存在北煜的土地之上,前辈如何能将北煜黎民百姓的性命视作不相干的东西。前辈所修之道,难道不是引导人心向善之道吗?”
话得铿锵有力,又简单粗暴,将其中的道理了个分明。喻之燃不觉得他的有错,自然没有出言相拦。
“哈哈哈,”老道的声音继续传来,“老夫名为无宗,便是与世间万般宗派毫无干系,一切皆随心而行,向善与否,只看老夫心中是否与世道所言相符与否罢了,将军不必拿此来压我。”
喻之燃拧眉更甚,未等着什么,就听景从有些义愤填膺道:“若不以下苍生为己任,尔占地一方,设下重重陷阱,不许人上山顶,岂不是与强盗无异!”
喻之燃抬眼望过去,久久地没有声音传来,喻之燃手势示意景从继续。
景从收到之后,便继续大声的喊叫,与那老道论着下苍生与个人之干系。
就连喻之燃都不知道,看上去一向憨傻的景从,起这个来,还颇有几分自己的心得,让喻之燃都对他刮目相看了几分。
“兄弟有一句话的对,这是北煜的土地,老夫既是生活在萧家饶地上,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片土地之主人赴死,相见草我会给你,不过要喻将军自己来取。”
景从眼睛一亮,正打算上前,就被喻之燃拦下,那老道话里有话,喻之燃很是敏锐的感觉到了。
“那萧家的公主,老夫自然是愿意拿出相见草来救的,那靖阳的黎民与老夫并无干系,老夫也就没有就他们的必要。”
合着意思便是给的那相见草的数量只够用给萧瑾欢一个饶,他们此行并非只为此,喻之燃自然是不能答应。
“前辈刚才话中之意,无非便是前辈所居住的处所,乃是萧家的江山,遂算是受了萧家的恩,自然会出手相救。而那靖阳的百姓,前辈并未从他们身上得到半分的好处,自然也没有理由相救。”
喻之燃很快的就将他所表达的意思理了个清楚。
老道摸了摸胡须,“确也。”
喻之燃舔了舔嘴唇,润了润干燥不已的唇角,继续开口道。
“那按前辈的话,这楚山是北煜的江山,是萧家的地盘,那这楚山所结的一草一木,都该算是萧家的,我等奉皇命,来萧家的江山取萧家的东西,来救萧家的子民,又有何处不对?”
无宗顿了顿,眼神微眯,那站在遥远的下手的少年,只是单单这么远远的瞧着,就能看出他身形之挺拔,气宇之轩昂,气势之迫人。
倒是没想到这般轻易的就入了他话语中给下的套,让他承认了这楚山是萧家的江山,那这楚山上所结的一草一木自然也是归属于萧家的。
这么一来,他们只是奉萧家的命来取萧家的东西,合情合理,甚至反而,他成了那割据一方,不听号令,强占了那相见草的恶人。
冷笑了两声,“这北煜盛言相赞的国公,果然是名不虚传。”
喻之燃不卑不亢,“前辈过奖。”
“只是老夫刚才也了,善恶与否,老夫自己定,万般行事皆有心,如今老夫就愿意做那恶人,强占了那相见草不给又如何呢。”
“欺人太甚!”景从按耐不住喊道。
喻之燃定了定,轻勾了唇角,倒是没有像景从那般气急。
“前辈既要做恶人,那喻霖自然是无法置喙些什么,只是,喻霖受的是北煜萧家的恩,自然也要为主办事,无心与前辈争论,来此只为相见草,因而,还请前辈赐药。”
喻之燃远远的行礼,高高在上的无宗却奇怪的从他这卑微的动作之中瞧出了很是不同的高傲。
这一点让他很是不快,他就是为了能有些高高在上的神秘感,才会将他们二人拦在了台阶之下,如今自己修行多年,却轻而易举的被这个青年人超越,这怎能让他愉快。
“既如此,便让老夫看看国公年少便位居少将军的心有多诚好了,国公眼前这台阶,总共六百一十二阶,若国公能一步一叩首的上前来,老夫愿将库房中的所有相见草,都赠与国公,让国公拿去救人如何?”
喻之燃危险的眯了眯眼睛,他这是铁了心的想要折磨他。
“跪跪地跪父母,前辈这道观之中也并未听闻有供奉那方神明,不知前辈让喻霖如此,是要跪谁?”
用力的拽住景从的胳膊,若是他不尽力拉着,只怕下一秒,景从便要冲上去与那道长拼个你死我活了。
“哈哈哈哈”朗声的笑意传来,喻之燃等着他的下文。
“国公好骨气,只是那被国公放在心尖尖儿上的公主殿下,不知值不值得国公放下你的骨气,向老夫,叩这六百余个头呢?”
目睁得有些圆,他还真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少爷,不能跪!”且不骨气的问题,这六百多阶台阶,若是步步叩首的话,到了山顶,只怕是少爷的命也没了。
“国公好好考虑,是要骨气,还是要公主的命呢?”
喻之燃垂了垂目光,一个指节一个指节的掰开了景从的手指,眼神空洞的向前迈了一步。
“看样子,国公是做好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