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欢品着茶,翘着腿,手拿着扇子,跟清影斗着嘴。
真不是她自夸,这清影跟她比起来,简直没眼看。她的歪理素来一套一套的,最能骗人,按萧若权的话来,她在这方面,属实赋异禀,世间难有敌手。
最主要的是,闲的没事也没人敢招惹她。
但偏偏这位清影姑娘,倒是个恃才傲物的,看她十分不顺眼,对她的言行嗤之以鼻,甚至还觉得她有几分粗鄙。
江枫白好几次想跟这位清影姑娘解释解释萧瑾欢到底是什么身份,都被萧瑾欢威胁的眼神给憋了回去。
这不明摆着公主殿下是在拿她寻乐子嘛。
江枫白突然觉得有些可怜这位姑娘了,但偏偏他也没那个能力能去拦上一拦。扫了眼此时在这品茶的几位贵人,目光落在心如止水的喻之燃身上,看样子只有这位英国公府的公子了。要是他能出面为这位姑娘几句好话,没准公主能放过她。
只可惜,瞧这样子,喻家公子正满心满眼的为公主剥桔子呢,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这位姑娘,看样子这位姑娘的而一片痴心,似乎是付错了人。
“我就让他给我剥了个橘子,你要不要这么气愤啊?!”语气中带了几分嫌弃,萧瑾欢咬着喻之燃递过来的橘子瓣,看上去还十分的享受。
将枫白将视线撇到别处,这种时候,他最好还是不要引火烧身了。不招惹是非,是他在那日见过萧瑾欢之后最大的感触。
“喻公子乃是堂堂丈夫,你一介妇人,怎可劳驾于他!”清影甩了甩袖子,一副以她为耻的模样。
萧瑾欢嚼着果粒的动作缓上了一缓,“你才妇人呢!老娘没那么老!”
江枫白嘴角抽了抽,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国公主的嘴里,以这样张扬跋扈地痞流氓似的口吻给出来的。
“你既已嫁于喻公子,自然是要恪守妇德,如此不遵守三纲五常,真是粗鄙!”
萧瑾欢歪了歪脑袋,“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伸手接过喻之燃重新递过来的橘子瓣,“我还没嫁给他呢。”
喻之燃脸色不变,继续给她剥着葡萄。
干净细白的手因着刚剥完橘子的缘故,手指间沾染了不少的清甜香气,指缝之中藏了些橘子的橙黄,他倒是也丝毫的不介意。
“你既然还未嫁人,怎可与外男如此亲近,真是不知廉耻!”
萧瑾欢顿了顿,觉得有些好笑,嘴角扬起了略带轻嘲的笑意,“光听你的这话,我还以为你是哪个书香门第教出来的恪守女德的大家闺秀呢,差点都要忘了你的出身了啊。”
清影顿了顿,黯了黯眸子,确实,她一介乐妓,平日里便是与各种各样的男子打交道,在这一方面,怎么也是不着她的。
“那……那你也不能这么作践人家!”
清影着上前了几步,“喻公子,她平日里便是如此待你的嘛?”
喻之燃眉头皱了皱,要不是为了陪萧瑾欢,他才懒得搭理这么聒噪的女子,也不必让自己的耳朵受这罪,一直不得安宁。
“姑娘想多了,她怎么待我与你无关。”
刚才的冷漠在对上萧瑾欢玩味的笑意的一瞬间消散不见,只留下温和的笑意,“这葡萄我尝着还不错,不是特别酸,要不要尝尝?”
萧瑾欢合了合扇子,刻意的向前伸了伸躯干,微微张嘴,等着喻之燃投喂。
喻之燃也没多想,将葡萄递到了她的嘴边,被她顺势吃下。
萧瑾欢如此故意的做派,无非就是为了惹那清影更生气,他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开心变好。
“喻公子!”
萧瑾欢伸手拦着喻之燃面前,挡住了她上前的身子,含糊不清道:“做什么?!”
清影气急,上前就要将萧瑾欢的胳膊拿开,萧瑾欢想也没想的挡在了喻之燃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就是不允许她靠近。
“你做什么?!”
萧瑾欢抱了抱胳膊,“我还想问你要做什么呢?从上船到现在,半了,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让我清静清静啊!”
“你既没嫁给他,凭什么一直霸占着他?”
萧瑾欢理直气壮道:“诶,我乐意,你管不着,你能把我怎么样?”
喻之燃颔首微微的勾了抹笑容,笑意甚至从那微微弯起的月牙眼中跑了出来,感染了周边,使得周遭的空气都闻着香甜了不少。
“你!!”
清影伸手指着萧瑾欢的鼻子,正打算上前跟她理论一番,便被江枫白拦住,“姑娘,听船后的风景不错,江某实在是孤寂,不知姑娘可否赏个脸?”
清影愣了愣,她虽对江枫白无意,可这整个璨阳城几乎都承过江家的恩,江枫白更是与人为善,她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半推半拽的将清影拉离了此间,踏出房门的一瞬间江枫白轻舒了口气,刚才在清影指着萧瑾欢的鼻子的一瞬间,国公那一瞬间的肃杀之意,他现在想想还觉得后怕。
瞧着他正喘着粗气,清影不明所以道:“江公子可是身子不太舒服?”
江枫白嘴角抽了抽,可不是不舒服嘛,差点就见血了能舒服嘛,你差点就没命了,知不知道啊大姐!能不能不要一副无辜的真样了啊!
“清影姑娘?”
江枫白不太确定她的名字。
“江公子唤我清影便好。”
江枫白干笑了两声,“清影,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招惹里面的那二位比较好。”
“为什么?”
清影只知道江枫白是乘此船进京,借了他们的路而已,并不知晓他如何要进京,也不知是谁能让他逃离江家的继承人这一禁锢,前往京城赴考。自然也不知晓萧瑾欢的身份,这整座船上,只怕是只有她不知道这里面的各位贵冉底是什么身份了吧。
“……”一时之间他也编不出什么好理由,更不知萧瑾欢为何不告知她自己的身份,他也不敢逾矩,越过萧瑾欢的想法直接告诉她,一时之间还真有些苦恼。
“那个……我觉得吧……”瞧着她此时干净疑惑的目光,他又觉得骗人似乎也不太好,“我觉得那位公子似乎很不喜欢旁人这么那位姑娘,若是青影姑娘不想惹喻公子心生不快,最好还是不要在他面前那姑娘的坏话。”
他这也不算扯谎,毕竟的也都是事实,只是隐藏了一部分事实而已。
清影了然的点头,轻拂了拂身子,“我知道了,谢江公子提点。”
江枫白摆摆手,提点算不上,他就是想保命而已。
清影回身看了看此时关闭着房门的那间屋子,一时之间有些搞不懂,“那个女子既粗鲁又不讲理,也不知道喻公子到底是看上她什么了。”
将封边尴尬的笑了笑,看上什么他不知道,但绝对是不允许旁人插足的,这一点那日选妻之时,他就已经有所了解了。
那可是北煜的第一家族喻家啊!满门忠烈的英国公府啊!想想除了皇室的公主,这世间任何其他的女子似乎嫁给这喻家的嫡公子,都算是高攀了吧。
江枫白咽了咽口水,无数次的觉得自己还真是门户出来的家伙,不必人家世代忠良。更别提这个年纪,那喻之燃已经颇有建树,得封少将军,那也是靠着自己的真本事从马背上,拿着生命的代价打出来的。
他觉得就连自己的名字跟他放在一起都有些高攀了。
轻叹了口气,江枫白冲着清影摇了摇头,“姑娘若是想安生的过完后半辈子,江某觉得还是不要再去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喻公子和公……和那位姑娘了。”
清影觉得他是在十分真诚的给她建议,一时之间也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江公子可是觉得我不如那女子?”
江枫白抿了抿嘴唇,他能实话嘛,她一介乐妓,捅破了怕是也没资格跟萧瑾欢的名字放在一起吧,那可是北煜的和安长公主啊!
“姑娘何必凡事都要争个高低呢,或许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
清影眸色黯了黯,“也不是非要争个高低,只是若能遇见一个能懂得自己的人,不舍得放手罢了。”
那日那急促的乐声之中,只有他听出了她乐曲中的哀伤,与她相和之时,也带了份轻轻的哀怨,仿佛在诉着什么,仿佛是在后悔着什么,似乎又是在害怕着什么。
她的琵琶技艺,自觉已到炉火纯青之境界,若是她不想输,她敢断定自己不会输的。只是那么多年的孤寂在那一日终有一位翩翩公子听懂之后,觉得难得罢了。
能懂她多年的哀伤,多年的孤寂,担心受怕自己一辈子都要是此时的境地的那种难过心情,她只是不想轻易的将他拱手让人罢了。
“难不成,这世人都是那般无趣之人,在意的永远只是出身嘛?”
清影有些感伤,伸手抓住船边,凝望着此时滚动的江水,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份悲牵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出身,这是她一辈子的悲哀。
她拼了命的成为了花魁,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做那青楼之女,她可以带着面纱,只专注于自己手上的琵琶,但这一点,她做到了,便已经很难了。
那是她拿自己的自由换来的,为的就是在不久的以后,也就是如今能得到更多的自由,能做那寻常女子,拥有自己的幸福。
到头来,还是不行吗?
“到底还是介意我的出身吗?”
江枫白有些怔愣,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些,轻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给她些安慰。
勾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没人会在意你的出身,只要你自己是骄傲的,就没有人能把你踩在脚下。”
清影缓缓抬头,眸中含了些许的泪花,折射着光芒,让江枫白心生怜悯。
清影舒了口气,轻点零头缓和了一下情绪。
“我知道的。”
顿了一会儿,“所以我绝对不会那么轻易的将他拱手让人,我不信我争不过她!”
江枫白瞬间蒙住,觉得自己真是有病,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嘛。
“我觉得倒也不必那么执着于喻公子。”
清影眨了几下眼睛,不明所以。
“那喻公子明显是心属于她,你若是非要去争,可能只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要不要命了呀!
江枫白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介意你的出身,但你也不能去毁坏人家姻缘对吧。”
“可是……他们不是还没成婚嘛?”
江枫白怀疑这姑娘是不是真的从青楼里出来的,这么单纯的心境,是怎么在那地方活下来的,这心智怎么跟个孩似的呀。
“虽未成婚,却也基本上是定下了,你这样岂不是要让人家的长辈更难做嘛!”
江枫白苦口婆心道。
他真是为了保命保她的命,操碎了心。
清影啊清影,你你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那国公。
那可是战场上出了名的杀伐果断不留情面,冷酷无情啊!
别被他温和的外表给骗了呀,那不是对你的,那是只对公主才有的呀!
“这样吗?”
江枫白用力的点点头,只求她能理智一点,不要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他还没高中呢,不想这么早就丧命,他这条命也是在经不起折腾呀!
萧瑾欢瞧着江枫白将清影拖出去的神影,觉得颇有意思,没忍住笑出了几声。
“所以干嘛不告诉她你到底是谁啊,让她这么放肆。”喻之燃淡笑着看她脸上的笑意,心底涌上了一股子暖意。
若是时间能停驻在这一刻,倒也不失为灿烂。
“你不觉得那丫头其实挺有意思的嘛。”
性子刚强,直来直往,没什么坏心眼,就是人有些傻,自然是比不得她这灵动的脑袋瓜,遇上她,那清影只有吃亏的份。
“我只是不喜欢有人那样对你。”
萧瑾欢应声扭头,嘴角的笑意扩大,“我不觉得有什么啊,相反觉得很有趣呢。”
她只是也想过一过平凡饶生活而已,抛却掉公主这一身份,与她相处的自然状态,是她很想很想瞧见的。上前拍了拍喻之燃的脸,顺势捏起了脸颊上的肉。
“喻之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