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是你吗……”
苍老粗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恭猛然一惊,僵在原地。
什、什么东西?
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恭总觉得触感十分冰凉黏腻。
……冷汗避无可避,遍布全身,心脏不争气地砰砰乱撞,仿佛要从喉头逃脱出来。手脚,仿佛不是他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
陈恭僵硬地转头,他甚至能听见脖子上的骨头扭转时发出的碰撞声。
然后正脸对上一张眼球全白、瞳孔全无的老人脸。
陈恭:!!
生生将尖叫摁回去,男人认出来这老人是小区里头回收垃圾的老伯,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四处拾荒,穿梭在各大地下仓库中。
这老伯视力不好,一只眼睛完全看不见,另一只几乎看不见,平日间勉勉强强通过感觉辨认人脸,旁的就没法指望了。
陈恭想着自己这运气也是没谁了,都挑这么个时间出来,还能撞上拾荒老人!这老人可是哪里有垃圾往哪里钻的,不管是不是公众场所。
心里头千回百转,不知扎面前老人多少小人,面上男人却谦和地打招呼:“老伯,这么晚了,你还在外头呐,早些回去睡觉吧!”
老伯笑呵呵,完全没有半夜出来吓到人的觉悟:“诶,我本来要睡了的,这不是听见他们说你这仓库开着么,我没来过,就来看看。”
陈恭:……
搞什么鬼啊!大半夜的特意来逛别人家的仓库,你好意思么!
还有,是谁在这老头面前提起地下仓库的!乱在背后嚼舌根子,诅咒他们烂舌头!
“噢,是这样啊。我这地下仓库没什么好看的,您也进来看过了,现在天色已晚,您还是早点回去休息……您要真想逛,等明天,等明天天亮,您还想来看,我给您开门,您看成不?”
陈恭完全没发现自己说话有点颠三倒四,只想赶紧把老人打发走——万一叫他发现尸体,他是杀人灭口呢,还是杀人灭口呢?
……那必须得杀人灭口啊!
自诩还算是个善人的陈恭不太想再造杀孽,所以能不叫老伯发现就不叫他发现。
“那可不行,来都来了!还等明天做什么?反正已经很晚,再晚一点也不碍事……你是不是有事情要忙?嘿,你忙你的嘛!你忙你的,我看我的,我不碍着你。”
老伯依旧笑呵呵,大手一挥,就蹒跚这往边上去了,显然不打算无功而返。
陈恭捏紧拳头,忍了又忍,再忍再忍,最后没忍住上去就是一手刀,把这不请自来的又十分碍事的老不休砍晕。
砍晕之后,他再次开始装尸体。
人死后一到四小时,尸体开始僵硬,而在36到48小时时,尸体又会变软,很快开始腐烂。
死后三到五天,身上出现浮肿,血沫从口鼻流出。死后八到十天,舌头伸出,身体变成红色。
死后数月,脂肪变成绿色物质,人们称之为“尸蜡”。
眼前的尸体已经死亡近两个月,因为死前在不停挣扎,表情狰狞,舌头吐在外面,眼睛瞪大——暗沉沉的,黑洞洞的,格外吓人。
男人看着这具尸体,心中除了恐惧与恶心,竟然完全找不到第三种情绪。原来被他标榜为爱的种种情感,都烟消云散。
尸体软烂得不成样子,陈恭一个没留神碰掉一片皮肤,腐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叫这个男人差点没呕吐出来。赶紧脱下外套将蹭上的东西擦拭掉,连着一同扔在旁边。
几经周折,总算将尸体放进蛇皮袋子,他呼出一口气,心弦放松下来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何方,吸气时又闻见恶臭,只觉得自个儿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好在及时止损,屏着呼吸拖走蛇皮袋子。
心里想着赶紧将尸体处理掉的陈恭完全没发现,在他身后,刚刚被打晕的老伯缓缓睁开眼睛,瞧不见瞳孔的一双眼转向男人离开的方向。
老人家眼看陈恭拖着蛇皮袋子出去,动作滞缓地爬起来,挪到陈恭扔下的外套边上。他拾起外套,拿到眼前,瞪大眼睛上下打量,又凑到鼻端仔细嗅嗅。
“咳咳咳……”
“什么东西?”
“不管,反正他扔了就是不要的,老头子捡起来就是老头子的!”
“嘿嘿,我的啦!”
……
陈恭将装着尸体的蛇皮袋子安置在后备箱,开车往郊外去。
他早先在一处偏僻地方做好标记,那地方少有人去,又定时积水,算时间恰好明天凌晨会积水。
今晚将尸体埋进去,明早水一积上,泡这么长时间,该有的不该有的痕迹,应该也都不会有了。
就算被发现查起来,最多算是淹死,毕竟尸体腐烂程度这么大,尸检也检不出信息来,更纠缠不到他身上。
算盘打得啪啪响,男人将尸体倒进选好的“福地”,又点火烧干净蛇皮袋,此时,凌晨两点一刻。
他颇有些复杂地看着早已看不出面容的尸体,没有多待,趁着土壤湿润程度大留不下脚印赶紧上车离开。
开着车,一夜没睡的男人此刻却无比精神,他心里正想的是回去之后将鞋子刷干净,所有痕迹都要抹干净,这样,他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就不为人知。
至于因他的错误而死亡的女友,男人好不愧疚地、无比冷漠地在心里想。
小珊不会怪他的。她都已经死了,总不能叫活着的他也去死。死了的人不会再回来,活着的人,就更应该带着死去的人的那一份,更好地活下去才是。
再说小珊都投胎去了,说明她不怪他误杀了她,当事人都不怪他,旁的人,更没有道理责备他不是么!
大不了他五年内不谈恋爱不结婚,就当是为小珊守孝。天底下哪有丈夫给妻子守孝的?也只有他了。
他依旧这么爱着小珊。
没有人会比他更……
陈恭想得正开心呢,原来还有点位置的愧疚被他的自我洗脑洗刷得完全不见踪影。
然而,他突然踩下刹车,见了鬼似的。
此刻他正在郊区和市区交界的地方,凌晨两点四十分。
路上只有他和他的车,路灯勉力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风,丝丝缕缕,如同鬼魅一般爬上他的脖颈,刺得男人浑身发凉。
“你……”
“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