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瞧,他多像你呀!”
女人的声音本能地带上一丝轻软,大抵每一个爱着孩子的母亲心中,都会浮现这样的情感吧。
执绋想起前一天晚上自己细细打量过的小孩的脸蛋,又眯起眼睛在男人的脸上打了个转。
爱人滤镜有点厚哈。
当然,这不是说一点不像,毕竟是她们夫妻俩的孩子,仔细去找,确实能找出一些相像之处。
比如鼻子,比如眉毛。
可以说相对孟青葶而言,这孩子其实更像他爹虽然相似度也不那么高。
至少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亲子关系的那种。
易风泽大概心里也这么想的,看向妻子怀中眯着眼睛打盹的幼儿的眼神,格外一言难尽。
“嗯。”
他没有出言反驳,反而轻声应了一句。
孟青葶没有发现男人情绪的不对劲,满眼慈爱地注视怀中的孩子笑:“他真乖啊对了,夫君,不知要给崽崽取什么名字?”
在大家贵族中,新生幼儿的名字一般是由直系父辈或者更高一层的长辈来取的。
母亲并不拥有取名字的权利。
而在此之前,易风泽没有出现过,孟青葶也不太好提这一点,以至于孩子都出生快半个月了,大名依旧没定下来。
易风泽未料还有这么一茬,听她说起愣了一愣:“未取名?我不太会,不若夫人来取。”
他一点都不想给这孩子取名,不管因为哪一个原因,都是如此。
这孩子与易家无缘。
与其失去的时候肝肠寸断,不如一开始就远着些,淡着些。
可这样的话,他是决计无法同柔弱的夫人言明的。
煎熬,只能是他自己煎熬。
“妾身来取?”
孟青葶怔忡,有些怯怯:“妾身只怕是有心无力,这不合规矩”
“无妨,”易风泽截下她的话,轻轻拂开她黏在脸颊上的俏皮的发丝,温情道,“我替你担着。”
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好不好,合不合规矩,这些都不重要。
“既然如此,妾身便不客气了。”
孟青葶自然也盼着给爱子取名,只是未曾见过先例,心中不敢想罢了。
她垂首思索,似是想到什么,缓缓笑开:“易氏这一辈从茗字,茗者,茶也。”
“烹煮茗茶,欲得香茗,需火,便唤灼好了,灼亦有明光通彻之意,望我儿此生,得失不论,自在随心。”
“易茗灼?”
易风泽问道,这个名字被他以一种很轻很慢的速度念出来,无端透出一股心酸。
“嗯,茗灼,小名火火好不好呀”
说到后面,女人忍不住伸出两根素白的手指轻柔地捏了捏怀中孩子的小鼻子。
弄得才睡去不久的小不点在浅浅的梦境中嘟起小嘴巴,像是弱弱地反抗。
听见两人取名的过程,执绋通身一震,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这孩子眼熟了。
虽然年龄差的很大,小孩没有张开,看上去与她遇见的明濯没办法联系在一起。
但只要将两张脸摆在一起,就能够捕捉到眉眼中的神似之处。
所以这孩子是明濯的前世吗?
执绋缓缓地,缓缓地蹙起黛眉。
她不是没考虑过明濯前世,但基于那少年能看见她,她一直认为少年是地府中某个存在的转世。
毕竟在她的记忆力,没有与明濯相像的人出现。
那么明亮的容颜,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执绋不认为是她见过然后忘了。
所以她默认明濯遇见她是转世后第一世。
可现在
这个与明濯生得有些像、名字又谐音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明濯的前世呢?
如果是,他能否如后世一般拥有一双万事万物无所遁形的慧眼?
若有的话她绝不会没有注意到,若没有那就更奇怪了。
因为说到底能看见鬼魂源自肉体的纯净和灵魂的特殊。
君不见世间幼童多可见鬼,那便是肉身纯净,鬼怪难以在这样的真实下隐藏。
如果不是,那么这个巧合未免太贴合了些。
毕竟容貌相似的大有人在,但容貌相似名字也相似的,大概就比较少见了吧。
执绋将疑虑埋进心底。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那边夫妻二人依然在谈笑。
“夫人莫要太宠溺这孩子他毕竟是个男孩,宠溺太过难免性情柔弱,缺乏血性。”
易风泽别有深意地提点,他不敢直接叫自家夫人别爱孩子,只能暗搓搓上眼药了。
可惜孟青葶完全没品味出他的意思,只以为男人是担忧孩子的教育问题。
“孩子还小呢,哪里知道什么血性不血性的,夫君莫要多虑,待他长大些,便由夫君来教导,到时候夫君可不许心疼。”
女人笑得温柔又幸福,那充满母性光辉的眼神与表情,叫男人心中格外难受。
“夫人”
他几乎瞬间就将心中真实想法脱口而出,幸而及时反应过来堪堪止住。
咬住舌尖,男人心知刚才想说出事实的不是自己,他心中暗恼,却无可奈何。
“怎么了?”
孟青葶没听见他的下文,怀中抱着孩子,抬头疑惑问道。
易风泽狠狠闭上眼睛,将想要说话的强烈欲望忍过去,这才温和地回答:
“没什么,夫人放心,我不会心疼。”
“哎呀火火,你爹爹好狠的心呐,一点不对你心疼,太坏了对不对?”
孟青葶笑嗔他一眼,伸出葱白的手指戳戳怀中孩子娇嫩的脸蛋,语气故意带上一点幼稚和调笑。
执绋估摸着她压根没把易风泽说的话当真。
不过
刚才易风泽冲动之下想要说什么呢?
那个想要说话的应该就是另一个“易风泽”吧?
那个“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专门与易风泽对着干吗?
歪歪头,感觉脑中乱成一锅粥。
这家人真的谜团重重啊。
“夫人注意着些,莫要太过操劳,你现如今身子虚,要养着,孩子可以交给下人。”
易风泽再接再厉,不死心地又寻了个理由。
孟青葶:“妾身知晓的,若是累了妾身自会休息,多劳夫君挂怀。”
易风泽:唉,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