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陆沁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慌忙起身,捂着嘴含糊不清的说了句:“我去……一趟卫生间。”
大伯母蓝芸盯着紧闭的洗手间门,面露焦急,“哎,我是不是太心急了啊……小沁看上去不太舒服。”
家里的门被打开,陆夜听到蓝芸喃喃自语,只听清楚了后面半句:“谁不舒服?我姐又怎么了?”
蓝芸转过头看向了陆夜,将刚才饭桌上的事交待了一遍,陆夜的脸色沉了下来,在他怀里的小女孩蹦达着跳了下来,“蓝奶奶,我妈妈明天就回来了,我明天就吃不到你做的红烧肉了,呜呜呜”
蓝芸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走到了陆夜的面前,看了一眼卫生间方向,压低了声音:“小夜,我,今天看到新闻了,那个姓商的,他怎么来海城了……”
陆夜紧抿着的双唇用力了抿了下,似乎在消化某种让他不舒服的情绪,过了半分钟,他说:“我知道,刚才,接妮妮的时候,还碰到了。”
“嘭”的一声,是玻璃杯摔碎的声音。
蓝芸和陆夜纷纷回头望去,卫生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陆沁站在那一副失神的模样,发现陆夜和蓝芸都在看她,她一脸僵硬的解释:“我……我正要刷牙的,手没拿稳。”
蓝芸和陆夜都清晰的看到了,陆沁的脸煞白煞白的,满脸都是冷汗,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
陆夜突然觉得胸口闷着的一口气没处发泄,几乎快要烧死他了。
他顾不得今天回家是为了告诉陆沁他找到新的工作了,薪资待遇都很不错,以后可以给陆沁换更好的医院了。
陆夜打开门时,蓝芸不解的声音传来:“才回来又出去啊?晚饭还没吃呢!”
陆夜刚从家里逃了出来,没想到,才走出家门口没多远,就看到了一辆出粗车的门被打开,刚刚不久前和他碰过面的商谪从车里出来。
陆夜并不怀疑商谪的办事能力,他还是找来了,仅仅只用了这么点时间,就摸清了他们居住的详细位置并出现在了他们家门口。
“她……还好吗?”这一句声音从商谪的嘴里发出,他的喉结颤动,声线很低沉,带着没隐忍住的梗咽。
“就算你找到了她,你能做什么?”
陆夜的口气很不善,甚至带着仇视和满满的敌意。
商谪没有吭声,但双眼早已泛红,原本脸上的神情漠然,此刻却有点隐隐克制失败。
路边的两颗白玉兰树在微风下斜斜的伸展着枝干朝着他缓缓点头,无叶无绿,洁白温润的花瓣静静的绽放着,带着清冽的香气,既没安抚住他的焦灼不安也没有驱散走他身上的阴霾。
商谪反而更加清晰的感受到心脏的异样,一下一下的抽痛那么强烈。
看到商谪露出了浓烈的哀痛,陆夜有一瞬间大仇得报的快感,嘴里的话更加的刺激着他:“你刚才不是问她过的好不好吗?我告诉你,她过的好极了!在你功成名就的时候,她奄奄一息的捡回一条命。在你和别的女人牵手走红毯的时候,她在急救室抢救。她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她有今天,全是拜你所赐,商谪,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该出现在她面前,趁我现在没有失去理智要和你拼命,滚!”
如果有熟悉陆夜的人,看到陆夜现在这个模样一定吓坏了。
陆夜其实是个很斯文的人。
只是这样暴跳如雷怒极的神情,极少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静默了几秒,商谪的目光越过陆夜,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矮楼上,语气清冷,却异常坚定:“我要见她。”
“呵!”陆夜盯着商谪,咬牙冷笑了起来,“她却一点也不想见你!全世界的男人死光了,她也不会想见到你!”
起风了,白玉兰花树枝的颤动明显剧烈,摇晃之下,那清香更是扑鼻。
商谪默默的承受着陆夜的言语攻击,陆夜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要刺痛他的目的。
然而他却格外的平静,“你拦不住我。”
陆夜咬着牙,狠狠地瞪着商谪。
他的拳头咯吱作响,但他却忍住了。
刚才陆沁的反应,他全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商谪和陆沁之间需要了断,而现在,这个契机来了。
“姓商的,这是最后一次!”陆夜咬着牙,转身气冲冲的往回走。
商谪在陆夜转身的下一秒,浑身便绷紧了,就连迈步的动作也变得略显僵硬。
随着陆夜打开门,有光从那门里穿了出来,照在了门口的水泥路上。
商谪距离那门口越近,他的心跳也就越来越快。
强烈的波动令他进门之后恍惚了下,因为那房子很小很小,小到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餐桌边,背对着他的身影。
那身影仿佛感受到了什么,顿了半秒,转了过来。
这一下,商谪清晰的看到了她的脸。
那是一双凹陷的眼窝和死气沉沉的双眸。
比起四年前,她的头发剪短了,身形更是过于消瘦,隔着宽松的睡衣,几乎皮包骨。
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此刻却是带着几分茫然的看着他。
商谪对上了这样茫然的视线,一时间彻底无措。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来,反倒是她,她目光空空,语气茫然的看着他,对一旁的深夜和蓝芸问道:“大伯母,小夜,他是谁?”
蓝芸手里一哆嗦,差点将碗掉在地上。
陆夜本来是气恼的,听到陆沁的话,朝着门口的商谪瞥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商谪却背过了身去,仓惶中,似逃离一般夺门而出。
陆夜那冷冷的笑声终于停下,蓝芸惊慌的朝着陆夜投去疑惑的眼神。
陆夜摇了摇头,走到了陆沁面前,蹲下,目光对上了陆沁的,此时的陆沁,已经不是刚才那么眼神空洞神态茫然。
她在颤抖,嘴唇、四肢,就连头发丝也在颤抖。
陆夜的心忽然很酸,很疼。
他的傻姐姐,明明很痛很痛,何必呢?
“明明还放不下,为什么不和他相认?”陆夜问出口后就后悔了。
他不希望陆沁重蹈覆辙。
商谪是陆沁的劫难,她这四年不人不鬼,都是商谪害的。
“他是天之骄子,”顿了半分钟,陆沁苍白的唇动了动,空洞的双眸已经干涸了许久,此刻却仍有热泪淌满了整张脸,“而我,是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