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长，比这四年里的任何一个夜都要长。

商谪并没离开，而是在门外站了一宿。

清早，蓝芸打开门丢垃圾看到他，一怔，连忙关上了门，像防瘟疫一样防着他。

过了不到五分钟，门再次打开，是陆沁。

今天的陆沁，双眸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是昨晚那样茫然而空洞。

这样的陆沁，是商谪熟悉的陆沁，却又不是。

因为她过于平静，平静的仿佛他不过是她认识的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他和她之间的一切，心跳，心动，心痛，仿佛掀不起她的任何波澜。

“早啊。”她率先与他打招呼，语气里没有喜怒波动。

“早。”商谪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双在过去里承载着笑意和自信的双眼，此刻死寂一样的静。

“好久不见。”商谪上前一步，他试探的张开了双臂，陆沁下意识后退，商谪心中泛疼，再往前一步，紧紧地将她抱入了怀中。

他不敢太用力，怕伤着她，也不敢掉以轻心让她被吓跑了。

感受到怀中的人没有挣扎，他闭上眼睛，深深的松了口气，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陆夜看不下去了，“喂！你们要抱到什么时候？”

陆沁没有推开商谪，只是声音很轻的询问商谪：“想去我房间看看吗？”

商谪没料到她会邀请他，松开了她，却没放开她的手，他一根根分开她的手指，十指交扣，“想。”

陆沁的房间里，有一股散不开的药味，西药中药外敷的药等将书架占满了。

商谪努力让自己不要流露出异色，陆沁却大方的开始同他讲解那些药的作用来。

商谪看着陆沁的唇一开一合，她说了许多，但他听的最清楚的是她那句：“这就是现在的我，比过去更加糟糕的我。”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的脸，眼里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黯淡。

商谪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生怕下一秒她会抽离似的，执起她的手，低头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吻，虔诚的说：“回到我身边。”

陆沁笑了，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她仿佛只是觉得单纯的这几个字勾起了她的笑点，笑容持续了一分多钟，她才停下来，笃定的说：“我们之所以会分开，不是不够爱，而是不合适。”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

此刻却比过去，更加笃定。

商谪谦卑的将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心脏处，近乎卑微的语气：“听见了吗？你不在的时候，这儿仿佛死灰一样空。只有你能唤醒它。你说你和我不适合，全国有56万个女人叫陆沁，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唯一能让我牵肠挂肚的只有我眼前的这一个。”

商谪是惯来不会说这么多情话的，此刻他慌张解释的模样，谦卑到了极致。

他语气痛苦：“我把你弄丢了，整整四年。我一刻也没有忘记过你。”

陆沁竟然并没动摇，提醒他：“你已经功成名就。”

商谪急急的解释，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誓：“所以，我现在有了保护你的能力。不会再像四年前那么被动，我们会幸福，谁也无法拆散。”

“抱歉。”陆沁垂下了眼帘，她语气很轻，却很认真：“我还是不能答应你。”

对于这个结果，商谪仿佛并不意外似的。

他等待她继续说下去，顿了半分钟，陆沁开口道：“初恋或许都是难忘的吧。因为那都是彼此最美好的时候，纯洁无瑕，义无反顾。可现在的你和我，都已经历尽千帆。即使勉强凑在一起，一天，一个月？或者一年？到时候缺点还是会被放大，与其那个时候两败俱伤，不如不要勉强，你觉得呢？”

商谪却一点不动摇，依旧坚定：“我有信心，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只要你肯给我机会。”

商谪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陆沁低着头：“我给不了你机会，我的身体折腾不起了。”

陆沁这次很强硬的将自己的手从商谪手里抽了出来，她背对着他：“我要去医院，你别跟着我。”

她的语气带着警告。

商谪沉默了半分钟，才开口说：“我尊重你。”

一个小时后，商谪已经将陆沁的房间焕然一新。

原本死气沉沉的房间，被他改造成了全新的面貌。

陆夜抱着手臂倚靠在门框，眼里尽是轻蔑，“难不成你想留下来打持久战？”

“有何不可？”商谪依旧在忙活，为陆沁整理房间的途中，已经将陆沁这四年里大部分用品全都熟记于心。

“好心提醒你一句，就算你用苦肉计也没用，已经迟了，她现在是别人的合法妻子。”陆夜的话依然很轻蔑，尾音却带着几分报复的怜悯。

果然，商谪正在擦拭窗户的动作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陆夜时，双眸里仿佛浸了冰。

陆夜收起了报复的心思，神情随之严肃，“姓商的，趁着现在没闹的太难看，赶紧走吧，你又不缺女人，何必对我姐苦苦纠缠。”

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在漫长的沉寂过后，商谪声音紧绷的开口：“他的合法丈夫，对她就这样不闻不问？”

陆夜一噎，神情随即有些古怪，眼神闪烁的道：“那是我们陆家的事，和你貌似没关系吧！另外，我姐和她那个丈夫的事，我姐因为记忆缺失不记得了，你最好别在我姐面前胡说八道，要是刺激到了她，出了乱子，姓商的，我一定和你拼命！”

陆沁回来的比往常早了一些。

进门看到商谪餐桌边忙活着，她这一回是真的迷茫了。

陆夜冷哼道：“赶不走，骂了也没反应，他这癞皮狗你打算怎么处置？”

“你跟我出来。”陆沁没理会陆夜，而是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商谪，然后转身出门。

商谪放下盘子，跟了出去。

外头比房间里温度低很多，商谪看着陆沁站在风口处，他走过去，挡住了风口，没有开口说话，像是在等她先开口。

“你该走了。”陆沁道。

商谪笑了，答非所问，“我们之间缺失了四年。”

“你该走了。”陆沁重复了一遍。

商谪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似的，“指了指门口，今晚我学了两道菜，或者你有其他想吃的，我做给你。”

“商谪！”陆沁终于生气了。

商谪温柔的看着她，“陆沁，你不肯考虑和我回市。那就让我留在海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