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家养的第三只猫,一只从没有逮过吃过一只老鼠的灰狸猫莫名其妙地也死了。我妈说:“定是吃了死老鼠了。”
我肯定的说:“没有,它不吃死老鼠。它连活老鼠都不吃。”
因为有一次,我家和我差不多高的大水翁里掉进去一只老鼠,妈妈将灰狸猫扔了进去,结果它竟然和老鼠和平共处在翁里一晌午,我很好奇的盯着它看个好一会儿。气得妈妈拿竹竿打灰狸猫,结果老鼠顺着竹竿子跑了。
我想不通,它又是怎么死的呢?
妈妈被我问烦了,说:“偷吃别人家的东西,被药死了。”
我一度还是想不明白,它到底是吃了别人家的什么东西,才能被药死呢?
妈妈无法回答我,她又让弟弟把灰狸猫也埋在青龙岭的怀抱里,我没有看到它的尸体。后来,我便再也没有让我妈给我逮一只猫咪回家了。
用心养过的动物死了真的很难过,况且,伍阳说她不喜欢猫,她喜欢狗,因为狗忠诚。她还给我讲,有一次,她家进了一只猫,她妈把猫往死里打,说猫很脏,吃老鼠,带走老鼠的病毒。
从那以后,我也开始不怎么喜欢猫了,将我的喜欢放也放在了我家狗的身上。
但这让我想起了我养的第一只浑身白毛的猫。一年级时,一个中秋节,我妈去东沟姨妈家送月饼回家的路上在路上逮了一只猫,美其曰:“捡回来的”送给我当礼物。
我没有给我的猫起名字,我叫它“咪”。小时候问我妈说:“妈,我哪来的?”她笑着说,“从东沟捡来的”。我便记下了,我和白猫的身世是一样的,都是东沟捡来的。
我便把它当我最心爱的宝贝,冬日里,每天睡觉都抱在怀里,妈妈总是责骂我,打白猫,我总是用身体护着我心爱的宝贝,妈妈便更加生气地连我一块打。我不记恨妈妈,因为妈妈说:“猫身上带了老鼠的传染病。”
我相信妈妈真的是为了我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依旧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白猫紧紧的抱在怀里。想来,我那是便已经病得不轻了。
人说猫有九条命,我不信。然后我把白猫抱到楼上,从一楼扔下去,果真没有摔死。然后,我相信了,我家白猫真的有九条命。养着它,我能体会死而复生喜悦之情。
晚上,白猫出去抓老鼠,好几次吃老鼠,闹肚子,妈妈都会将家里种植的仙人掌剥了皮,捣碎强行让白猫吃下,说“以毒攻毒,白猫吃了药死的老鼠。”
有一次,白猫怀了小猫仔,出去又偷吃了老鼠,妈妈发现了,赶忙喂它仙人掌,白猫小命是留住了,小猫仔流产了。可是白猫似乎并不知道难过,依旧每天往外跑。
妈妈常常让我把它拴在家里,可我总是看着可怜巴巴的白猫扯着绳子像个孩子一样的哭闹不停地叫,忍不住又给它松开了绳子,然后,好长时间它便没有回家。
我难过地那段时间每一天在我家门口呼唤我的猫咪,整整两个多星期。有一天,它嘴里叼了一只大老鼠,脖子上牵着长长的绳子,回到菜园子玩弄它的猎物,我望着它,失而复得的心情至今也难以忘怀。
也是四年级的时候,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清明节,家里来了好多亲戚。中午回家的时候,我发现白猫吃了死老鼠,我给妈妈说,妈妈让我给白猫喂一些仙人掌,她实在太忙,顾不上了。
可是,白猫吐了一些死老鼠后,我怎么喂它,它就是不好好吃,我以为它便没有事情了,中午我便去上学了。
下午放学,回到家里,亲戚们都走了。白猫躺在沙发上,身体一点点冰凉了。我让妈妈救救它,妈妈说,“来不及了,已经给它打过针了,都救不过了。”
我要把白猫埋在院子里,父母都不同意。他们说,“老人言,白猫污染水源,得埋远一点。”然后,我爸让弟弟把白猫埋在了青龙岭的怀抱里了。
我真的很难过,难过的都哭了。后来,我妈又给我逮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猫,没养几个月出门就被小汽车碾死了,小汽车的主人便赔了我们家一只灰狸猫,没养多长时间莫名其妙也死掉了。
我初一的时候,我们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让我们记日记。我写了一篇日记叫《得与失》,便是记录我养三只猫的过程,已经得到和失去时的心情。
不知为何,我老师并不喜欢,他甚至于在语文课上,当众批评我日记里的内容,“养只猫就能懂得得与失了吗?”……
或许那时的我,真的还是听不懂大人说话的意思,断章取义地记住了老师的言语。
比如有一次,我和一个男同桌吵架,男同桌动手打了我脸一拳,然后,我很生气哭着给老师说:“你给我换一个位子,我不和某某坐了,他打了我一拳。”
老师并没有问我为什么我会和同桌吵架,只是将双手背后严肃的对我说:“你父母没有教过你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吗,你回家也是用命令的语气跟父母说话呀!”
那天,我难过的抽泣着,又强调了一遍:“他一拳打到我的脸上……”
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继续给我讲:“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被打为什么不从自身找原因。”
然后那天,我想到我和我的男同桌吵架他动手打了我一拳的过程,我发现我最后一句激怒同桌,便是重复说了一句他自己的话。
我重复了一遍他自己说过的骂我的话,激怒了我的同桌,他将他的拳头落在了我的太阳穴位置,很疼,我便记住了。
虽然,我找到了自身的原因,但我的确没有人教我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我学起了鲁迅迟到被读书先生训斥了一下在书桌上刻了一个“早”字,然后,我在书桌上刻了一个“忍”字。
可是,这个“忍”字并不比“早”字好学。周树人的先生教他的“早”字,只需要用十分的态度对待时间,而我的老师教我的这个“忍”字却是让我在心上架一把刀。
这并不好学呀,还没等我学会如何控制住自己情绪,我便先学会了被激怒的方式,当别人用我说过的话责备我的时候,我便会变的异常激动。
所以,当我的老师说我的日记《得与失》的时候,我就特别难过,只是觉得老师不喜欢,肯定是我没有写好。然后,我就难过地撕了那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一篇得与失的日记。
七年级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想要得到周围的人的赞赏的孩子,可是,我妈看了我的日记本责问我说,“你自己在日记本上说你要保护眼睛,你又躺在被窝里看书。你就是这样保护眼睛的吗?”
我特别难过。
我大姐看了我的日记本上,写着,“有时候老和弟弟打架,是因为我爱我弟,因为没有我弟便没有我。”
然后,我大姐转身瞥视着我问:“小屁孩一个,你知道什么是爱了?”
我也特别难过。
我偷看我二姐的日记本,我二姐会生气地说我,“不准再偷看我的日记本了。”
可是,我却不能学二姐生气地样子告诉那些偷看我日记本的人,因为他们是长辈。
这个事情真讨厌,我的内心深处还只是一个孩子,还不知道如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的老师只是说,让我控制情绪,可是怎么控制住,他并没有告诉我。然后,我把我学来的“忍”字,用小刀写在了我胳膊腕的皮肤上,左胳膊腕一个,右胳膊腕一个,这样我便学会了,然后我便开始小心翼翼地跟周围的同学老师说话了。
遇到同学或者老师用我反问我的时候,我起先只是控制不住情绪没法回答,后来,可以控制住情绪便不会去回答了。有时候内心深处会生出一种愤恨,为什么他们总是要用我说过的话来反击我呢,而往往正是这样看不见的伤害最是难以忘怀,便被我连同记忆一起埋葬在记忆的黑洞里。
初一第一学期毕业以后,伍阳要去二中参加转学考试,她拉着我一块去报名。考场上,贫穷又一次限制了我的想象,我突然才意识到即便我考上,我家里似乎也没法拿出钱来,给我转学,况且,在如此高消费的学校里,即便考上,听伍阳说还得交一大笔借读费。
考场上,我开始眼泪模糊,记忆也跟着模糊不清了。现在,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有一道题,问紫藤萝瀑布这篇文章的作者是谁?
这是我初一时最喜欢的一篇课文,我当是背的滚瓜烂熟。可是考场上,我清楚的看到,我的记忆在模糊,从这道题开始,我原本记得这篇文章的作者名,因为贫穷困住我的想象,我忘记了。然后,慢慢的,忘记的越来越多,后来便连参加过转学考试也忘记了,这种瞬间遗忘的问题,我便更加无法诉说,我只是更加沉迷于读书,却时常不记得自己到底读了些什么内容,没法说出来。
这种不加理解的记忆,和瞬间可能就忘记的问题,直到初二毕业领取毕业成绩单那天,我遇到的一个女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