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帝,是我未曾看护好妹妹。”
“四十九道雷,我替她抗。”
这厢跪在下面的公主刚刚领了罚,话音甚至未落,昼黎便站了起来,走到妹妹身边,拱手弯腰,向最上面的父亲致礼。
沉静有力的声音在大殿内回响。
他虽受了三十六道雷,但无甚大碍。
更何况,刑罚的雷是一道更强于一道,释昔就算挨过去,半条命也要没了。
万不可让她去。
“父帝,大哥刚被劈,还是我去吧。”
风宁也上前一步,与哥哥并肩,俊脸上的神情还是如常的轻慢淡然,只是眼角的弧度稍稍收敛了一些。
“父帝,妹妹自幼与我更亲近些,理应我来。”
玖初自然也不可能坐着看着释昔被带下去挨雷劈,亦是走到两个哥哥身边,同他们一起请命。
他们都挡在妹妹身前,无形中形成保护之势,给了她无尽的安慰和温暖。
释昔的眸子不知不觉间便有些莹润,淡淡水光时隐时现。
“帝陛下,本君亦愿代公主受罚。”
“她年纪尚轻,受不得。”
殿内却又响起一道清雅明朗的声音,不同于北辰的一丝惑人性感,闻之便让人舒心。
释昔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不知何时走出来,跪在她身边,容貌清俊雅致的仙君。
虽不及三哥那般温润如玉,翩翩无双,更不及北辰的绝色,但却自成一番神韵气度。
正看着他迷惑时,冷不丁地就接触到他递来的带着柔和笑意的视线。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释昔也来不及收回目光,便只得坦坦荡荡地继续和他对视。
“公主,本君名唤尘霖。”
他亦是在刑台上第一次看到五万年不曾见的未婚妻,自然也能想通她与宁熙的渊源。
心里不可谓不开心,虽然她忘了,但这缘分能延续,便足矣。
这一次,他不想再让那位帝君捷足先登。
“久仰。”
释昔这回算是反应过来,心情略有些复杂,这便是父帝看好的,她的未婚夫。
虽没有婚书,只是口头一,但如今界众仙几乎都已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尘霖长得倒还算不错,可是,好像也没有其它特别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平淡的一件事吗?
收回视线,释昔继续目视前方,只是隐隐多了些茫然。
又忽然想起,刚刚与北辰对视时的慌乱,还有莫名加速的心跳。
这大抵是被他惊到了吧
释昔很快就为那一瞬异样的感觉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就在在场其他仙人感慨这位公主当真是受尽宠爱,好福气的时候,又有一道低沉,略显清冷的声音自高位传来。
直将他们惊得好似被劈的不是释昔,而是坐着的他们。
“本尊御下有失。”
“此刑,便由本尊代她受。”
在场的,大抵除了话的北辰,其余的神情都是精彩纷呈。
释昔这回是彻底凌乱了,她不由地抬起头,看向那位看着极为年轻的紫微大帝,毫不掩饰大眼睛里的茫然。
他,可是活在传中的神仙,就连未出过门的她都时常听闻他的赫赫威名。
清冷淡漠,一副看破红尘之相,且放眼三界,能被他看进眼中的,寥寥无几。
能与他匹敌的,至今未曾出现。
这,这位帝君今儿为何如此顺着她?
且还帮她挡灾?
莫不是突然大发慈悲,要日行一善?
更让她险些惊掉下巴,恍若石化的是,北辰对上她的视线,唇角好似微微扬了起来!
那双紫眸挑起一抹不加掩饰的戏谑弧度,眸光甚至还有丝柔意。
释昔傻了。
“既如此,那本殿下便替妹妹谢过帝君体恤。”
是风宁带着笑意和一丝莫名的声音将被北辰暗自调戏,傻掉的释昔唤回了神。
眸中的茫然瞬时消失,只余下坚定。
紫微大帝与这件事压根没有关系,怎可能让他为她抗,欠下这大的恩情,到时候连怎么还都不知道。
况且,她便从未想过要让他人代她受过。
“释昔感念帝君慈悲。”
“大哥,二哥,三哥,尘霖神君。”
“此事却是我一人之过。”
“无需你们代我受罚。”
“父帝,儿臣告退。”
释昔完后,又朝高台上的昊叩首,而后便优雅地起身,在还有些蒙圈的仙官的指引下,离开了大殿。
背影纤细娇,却有着夺目出众的坚毅和高贵。
风宁此番是真有些急了。
北辰与她有夫妻之实,又有负于她和孩子,为她抗几道雷真没什么,释昔绝对受得起。
可要命的是,这傻子没了凡间记忆,认死理。
其实,就算释昔未曾失忆,她也不会让北辰为她担罪。
又一次回到刑台的释昔缓步走上大哥上午站过的圆形台。
她是因过受罚,所以还需跪下挨雷劈。
周围没有了那么多围观的仙人,只有监刑的仙官,以及跟着来的大哥他们。
头顶雷鸣阵阵,乌云翻涌,黑了半边。
释昔第一次被雷劈,心底其实有些不安和忐忑,但娇美的脸上神情却没有分毫变化。
静得让人心怜。
今日所受之苦,来日,必会让折磨她近五万年的邪魔们尽数归还。
她势必要亲手将他们抓回,关进暗无日的牢。
闭上眼睛之际,释昔的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而后便是凝神聚息,稳定心绪,让自己尽量少受些苦。
第一道雷下来的时候,她只觉得五脏六腑一瞬间都好似被灼烧,却尚且能忍受,毕竟她曾受过洗魂之苦。
雷劈的痛,还不至于让她溢出痛呼。
只是随着雷的威力一点点增强,她脸上的血色渐渐淡去,身上素色的衣裙也逐渐被血浸染。
又顺着身下纹案古朴,沟壑纵横的台子,向四周蔓延。
释昔一直数着,第三十五道下来的时候,她压抑在喉间的血终是涌了上来,顺着唇角溢出些许。
但她的背依旧挺得笔直,纤弱的身躯没有半分晃动。
只是广袖轻掩的白皙手心,已经被指尖掐得皮肉破绽,流出的血染红了袖摆。
此刻她只觉得耳畔全都是不息的雷声,震得头痛欲裂,轰鸣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