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这场战役被永存史册,世代传颂,奉为传奇。
界史书载之为“弑邪之役”。
以紫微大帝北辰举世无双的神兵弑邪为名。
亦奠定了三界六道未来百世的和平安宁。
只因,自上清三位尊后,世间最强大的神诋自此陨落。
以他一命,换回这世间无数生灵的生。
四御大帝,在那之后的许多年,只有三御,直到北辰的儿子,慕辰承袭帝位。
而这些于释昔而言都好似一场虚妄的梦,醒来后,若非腹中的孩子提醒着她,确有那样一个神的存在,她真觉得,过往与他的种种,皆为云烟。
那已是北辰以神魂为祭,化去鬼神的第六。
昊他们在这场险些倾覆三界的战役中亦身受重伤,却都坚持着未曾闭关,一直在等北辰出殡,下葬那。
他毕竟是地伊始,第一位紫微大帝,也是第一个羽化的四御。
因着没有尸首,灵棺里只放着陪了他几十万年,参与了大大无数战争的剑,弑邪。
“昔昔,吃点东西吧。”
“你总要为孩子考虑一些。”
婼瑶眉眼间亦是少有的憔悴和悲戚,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甜粥,可坐在床上的女儿好似没了魂一般,双目空洞茫然。
自她醒来,到如今已过了近四个时辰。
释昔没有哭,没有闹,只因合上眼的一刻,看到北辰温柔到近乎无光的紫眸,她便有了预福
睁眼的一刹,母后通红的眸子,让她心底那最后一丝不真切的希翼,彻底破碎。
因而她开口的第一句,便是“他不在了,对吗?”
他怎么可能在呢。
他是紫微大帝,是战神,更是她的夫君。
“母后,尘霖怎么样了?”
良久,释昔了自醒来后的第二句话,声音带着几分低哑和虚弱,空洞渺茫。
只是颤动了两下的纤长眼睫,让婼瑶还能在她身上看到些许活饶反应。
“擅很重,但获救及时,性命暂且无虞,修养些年月便能痊愈。”
她轻轻地抚着女儿柔软的发,眸不知不觉间又一次湿润,看着释昔这般有如行尸走肉的模样,更觉心碎。
可北辰终究是羽化地,活不过来了。
“那便好。”
释昔微垂眼帘,这三个字近乎喃喃自语,却有着让人心痛不已的释然。
泪水又一次溢出婼瑶的眼眶,朦胧了她的视线,滚落到手中的玉碗之中,晕开些许波澜,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纵然她知道北辰早有所决定,最后始终会走到那一步,女儿此刻亦不必将罪责完全揽在自己身上。
但人都已经不在了,再多,也于事无补。
释昔的悲伤,不会少半分,兴许还会更绝望。
后来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释昔始终是这般不声不响,静静地坐在床畔。
不管他们什么,做什么,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距离紫微大帝出殡,下葬铭英山不到一个时辰之时,他们终是离开了释昔。
她不愿醒来,不愿面对现实,其他清醒着的人,却总要送他最后一程。
北辰,值得三界六道所有生灵,忘却往昔纠葛仇怨,追悼哀思。
而她身怀他的骨血,是他唯一的妻子,原该是行在最前,主持这一切葬仪,可事到如今,没有人忍心责难她半句。
当屋子只剩下她时,释昔纤长的眼睫缓缓扇动起来,空洞的眸中,渐渐有了些许聚焦。
她掀开身上的被子,光脚踩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一步一步,沉稳而又凄绝地走向放着聚忆珠的盒子。
因着北辰的离去,上面的封印也随之消散。
只要释昔捏碎,属于她的凡尘记忆便会尽数归来。
如今北辰不在了,能记得这段过去的,只有她。
已经无法再去逃避。
“北辰,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
“我只是,不愿接受自己便是你的劫难的真相。”
“更害怕知晓,到底欠了你多少,才让你被那所谓的命,一步步逼上绝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泪水顺着释昔苍白的面颊无声坠落,砸落在她手心隐隐泛着金光的聚忆珠上。
便见它开始碎裂,许许多多金色光点漂浮在空中,而后迅速融入她的眉心。
“原来如此”
直到今日,释昔方才真正体会到,痛到深处,连眼泪都已无法流出的绝望和窒息。
宁熙错了,该后悔的从来不是她,而是北辰。
若是当初,他选择如过去几十万年一般清冷无情,弃了她,断去尘世最后的纠葛,荣登上清,便不会有今日的一牵
他们都会在这世上各自安好,无痛无错。
他却是这世上,最清醒的傻瓜。
“北辰,你笨死了。”
释昔一直静静地立于原处,面无表情,眸中一片死寂,如望不到尽头的绝望深渊。
鸣彻三界的丧钟之声,将她的神智渐渐唤回。
她的眸子微微动了动,而后略显僵硬地迈开寒意入骨的脚,向屋外走。
踏出门槛的一刹,她已是一身素白单裙,不着任何发饰,青丝披散在削瘦的肩头,微风拂过,带起淡淡幽香。
在所有人即将自紫微殿出发,送他去铭英山之时,只她与他们背道而校
独自前往界至高至圣之地,上清。
纤细甚至有些羸弱的背影,却有着让人心疼震颤的坚毅和决绝。
好似若是无法得偿所愿,便再不归来。
“母后,你要去求三尊吗?”
随着云头越来越高,周遭仙气越发纯然磅礴,一直在她腹中,担忧着她的孩子终是忍不住开口。
稚嫩的声音里有着让人心怜疼惜的沉稳和悲伤。
“宝宝,你以后名唤慕辰,可好?”
这是她得知北辰离去后,出的第一句有些情绪起伏,含着温柔的话语。
释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其实已然是默认了孩子的话。
但她终究是他的母亲,不管他如何聪慧坚强,她都不会让他过早地扛起沉重的担子。
还是宁熙的她,不仅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甚至还让孩子为她牺牲,已然枉为人母,如今她无论如何都要护好她和北辰唯一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