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航忐忑不安地坐在叶烨律师办公桌前的一张椅子上，使劲绞着双手。她早上一来，就被叶律师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叶律师靠坐在他宽大的老板椅，抱着双臂，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苏启航。看她变得越来越紧张，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他才开口道：“小苏啊，你这次签约做得可真不错，连张大律师都向我问起你来了！”

“叶律师，我，我……”苏启航脸腾地红了，着急要为自己辩解。

可就在这时，叶律师的手机响了，他示意苏启航先闭嘴，然后接起电话，“郭总，是我，什么事？”

这个电话一接，就说了将近十分钟，主要是电话那头的郭总在跟叶律师说着什么事，叶律师在这边时不时的“嗯”一声。

苏启航则在那儿坐立不安的紧张思索着，一会儿怎么跟叶律师解释，让叶律师明白其实不是她的问题。说她抢了李凡律师的风头，得罪了李凡律师，李凡设法陷害她？

又想了想，她否定了这个念头。李凡律师比她级别高。曾建和史姐都曾提到过，李凡律师很受张大律师重用，在所里的发展前景很好。叶律师作为张大律师一手带起来的人，跟李凡律师接触肯定不少，也不知道跟李凡的关系到底如何。她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冒然在叶律师面前说李凡律师的坏话，搞不好会适得其反，引起叶律师对自己的反感。

想到这儿，苏启航心里决定，坚决不能在叶律师面前说李凡律师的坏话。那要怎么解释自己被李凡律师从项目上给踢出来这件事儿呢？她当然不想让叶律师以为她的能力不行，不服从领导，或者不把客户利益放在第一位了。

怎么办？怎么说？苏启航一筹莫展，低着头，使劲地绞着双手。她都没有注意到叶律师已经挂断了电话。

叶烨挂断了电话，看着坐在对面苏启航，有点儿想笑。她皱着眉，苦着脸，使劲地绞着手，活脱脱一个干了坏事、被捉了个现形，正在苦思对策的小丫头。

见苏启航想得如此入神，叶烨一时兴起，倾身过去，抬手在苏启航的大脑门儿上敲了一记。

哇，感觉好极了！叶烨心说。嗯，他似乎想这样做已经很久了。

苏启航吃痛，“唉呀！”一声，伸手揉着自己的额头，忘了紧张，有点儿气鼓鼓地瞪视向叶律师。

叶烨心里觉得更有趣了，他“呵呵”一笑，道：“行了！你跟李凡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用浪费脑筋想着怎么跟我解释了。李凡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你这个小丫头呢，就跟一本翻开的书一样。不用说，我也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你也要吸取教训。律师这个工作要做得好，不是说光业务能力好就行的，情商也得提高。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谢谢您，叶律师！”苏启航由衷地感激叶律师。她能想到，叶律师应该是在张大律师面前替自己说了话。

“好了！感谢的话没必要说！好好干活就行。”叶律师摆摆手道，“我记得你之前做过刑事，对吧？”

“对的，我刚毕业时跟着正公所的吴明达律师做过一段时间的刑事辩护。”苏启航点头回答。

“嗯，那好。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叶律师接着说，“刚才是旺发置业的郭总来电话，他老家的公安来了两个人到他们公司，要让郭总协助调查一个案件。郭总以在外地为借口避开了。公安的人在公司坐着不走，说是见不着郭总，就先和成天跟着郭总的人聊一聊。现在公司决定先安排办公室主任刘总跟公安的人谈谈，摸摸情况。不过，刘总一方面有点儿胆怯，另一方面，也怕他应付不了公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所以，郭总的意思让咱们这边儿派个律师过去，和刘总一起跟公安的人谈。”

苏启航听到这儿，忍不住插话道：“叶律师，公安调查的时候，我记得没借的话，不允许律师在场吧？”

“公安这次不算是正式的调查，”叶律师解释道，“你去也不是以律师的身份出现，是公司的法务人员，公安那边儿也同意了。”

看出苏启航还有疑虑，叶律师加重语气道：“小苏啊，咱们做律师，就是要迎难而上。怕事儿，可干不好律师这行！”

“好的，”苏启航咬了下牙，点头道：“我去，我一定做好！”

“这就对了！”叶律师欣慰地笑了，“收拾一下，赶紧去吧，刘总跟公安谈话安排在10点半。”

五十一

苏启航打车到了旺发置业总部所在的东四环附近的旺发大厦。

旺发大厦是一栋安装着金色玻璃，在阳光照射下金光闪闪的摩天大楼。在一片灰色、墨色、绿色、蓝色等冷色调的高楼群中，非常醒目。一进大楼，迎面看到的是一头昂首向上的金牛雕像。

大楼一共有42层，旺发置业在40至42层。苏启航直接上到了40层。前台坐着两位非常漂亮的年轻姑娘，一样的长发披肩，一样的亮丽妆容，一样的淡蓝色套装。

苏启航说明来意后，右边的女孩打了个电话后，站起来，把苏启航带到了办公室主任的办公室。

办公室主任刘总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苏启航进来时，他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一见苏启航，他就快步上前，紧紧地握住了苏启航的手，使劲摇动了两下，道：“苏律师，你可算到了。公安的人已经来了一会儿了，我安排他们先在会议室坐着。你看，一会儿我该注意些什么？怎么说？”

苏启航被他握得手有点儿疼，她试着往外抽手，没有抽出来，只好暂时放弃。对刘总提的问题，她想了想，道：“公安有说要向您了解什么情况吗？”

“公安什么都没有说啊，就是说要跟我谈谈。”刘总有点儿六神无主、紧张万分地回答道。

“这样啊！”苏启航其实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应对。在来的路上，她也给在公安局做经侦的大学同学打了电话。她的同学说，如果不是被列为犯罪嫌疑人的话，公安这种问话，一般就是了解情况，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于是，苏启航告诉刘总道：“公安问你什么，你知道的，照实说就行。”

刘总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又问道：“不过，公安如果问我郭总的事儿，如果有些事儿不方便说，那我是如实说，还是不说？如果不说的话，对我个人有什么后果？”

“这个，哦，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一下。”苏启航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问经侦的同学，她拨通了牛人的电话。

电话通了，传来苏启航熟悉的嗓音，“小苏吗？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不好意思，师兄，你现在方便吗？我其实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你。”苏启航有点儿难为情地说道。

“呵呵！我就说吗，你这个小丫头儿不会无缘无故给我打电话。既然你都叫我师兄了，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对你，我现在就是没有时间，也要挤出点儿时间来呀！”牛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牛人的话让苏启航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下，她由衷地道：“那，先谢了！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客户，公安要跟他了解点儿情况，有可能跟他上司有关。但他，或者他上司，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都不是犯罪嫌疑人。具体要了解什么情况，公安也没有说。我这个客户害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会产生对他不利的后果。所以，客户想知道，如果公安问到的情况，他了解，但是不方便说，那他可以不说吗？不说会有什么后果吗？”

牛人认真听完，语气轻松地回答道：“这个简单！不方便说的，就不说。公安既然是来了解情况，说明他们其实并没有查到什么东西，不说又能有什么后果呢。”

“对啊！”苏启航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兴奋地说道。

牛人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继续道：“另外，你可以一上来就要求看对方的警官证，要柔中带刚，不要被带着节奏，这样才可能顶得住压力。”

“真是太感谢你了，师兄！”

“哈哈，感谢就不用了，有空儿常回师兄这儿来坐坐就行。你走了，可是让我很伤心啊！”牛人还是半认真地诉说道。

苏启航感觉很愧疚，于是连忙道：“好的，有空儿我一定去！我先挂了哈，客户在等着呢。”

挂了电话，苏启航转向刘总，肯定地道：“我咨询了顶尖的刑辩律师，不方便说的，您就不说，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利后果。”

刘总神情放松下来，“这就好！那我们赶快去会议室吧，别让公安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