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主代表7:10分左右到达了金发置业公司的大会议室。在业主代表到达之前，刘主任已经安排人将大会议室里的公司资料全部转移到了他的办公室。

业主代表一共三人，一位律师，一位外企高管，一位退休的大学教授。律师姓高，在当地自己开了一家小所，是位很温文而雅的中年男士。外企高管姓杨，是一家外资投行区域公司的副总裁，一位精明强干的中年女士。

大学教授姓史，是位男性，人看起来非常精神，一头浓密的白发整齐的梳向脑后，眼神明亮，从面像上很难判断出来他的具体年龄。他自己对此很清楚，也很自豪。在做自我介绍时，他笑着让大家猜他的年龄。在大家都说六十，顶多六十五时，他才有点儿得意地宣布，“我今年七十七了！”

大家互相介绍完后，牛人很自然地主持其会议来。蒋晓蔓看了牛人一眼，没有说什么。

牛人请业主代表们介绍一下他们的想法，采取了哪些维权措施，希望达到什么样的结果，对现在的刑事案件的态度。

三位业主代表眼神交流了一下，高律师开口道，“我先来说一下，过程中有什么没有说到的，刘总、史教授可以随时补充一下。”

杨总和史教授点头。

高律师首先表态，他们不同意对公司和小郭总等人进行刑事追究，这个事情本质还是一个经济纠纷，刑事追责其实根本不符合小业主的利益。这些年房价一直在上涨，商业地产虽然不如住宅价格上涨得快，但价格也一直处在上行通道。相应的，租金也在上涨。

杨总这时插话道，“这块我补充一点。金发商厦所在的区域以住宅为主，商业物业很少，金发商厦如果能够聘请专业的公司做市场调研，进行业态调整，比如开展面向孩子的教育、培训、娱乐等产业，再配合生活配套，经过一段时间的市场培养，肯定能够获得不错的长期租金回报。我当时也是看中了这种长期稳定回报的可能性，而且这种分割后的小商铺也正好适合个人投资，又兼具了一定的流动性。”

史教授点头道，“确实是这样，金发商厦这个价格正好是一般中产就可以投资的。”

高律师继续介绍，他们这批业主应该是最早采取法律措施的业主。金发置业开始连续两个月没有兑现租金承诺时，他们就意识到可能会出问题，因为涉及的业主人数众多。他们当时就通过业主QQ群组织起来了，推举了业主代表，找到了小郭总等公司领导。小郭总他们称是敷衍，后来就开始躲着不见业主。他们就判断可能会出大问题了，于是一边努力劝说、引导业主到法院起诉，通过诉讼确认整个交易有效，要求金发置业、金发物管继续履行支付租金的义务。每一批起诉的十五位业主已经取得了一审判决，并且已经生效。但是，大部分业主最终没有听从他们的劝说，听信了另几位激进的业主的话，被煽动地跑去找政府、逼迫政府帮助朝企业催债，结果就将整个事件的性质硬生生扭转了，成了今天刑事追责的局面。

史教授叹息地说道：“好多人就是没长大的孩子！出了问题，就知道哭着、喊着去找政府闹，请青天大老爷出来帮他们主持公道！根本就不动动脑子去想一下，你遇到的是个什么事儿，根本就不会平静下来，理性地分析一下对你来说最有利的方案到底是什么！就一个字，闹！这下好了！政府道是被逼着介入了，人也抓了，坐牢估计是跑不了了。可是这对业主有什么好的？商铺买卖、委托出租全部作废，房产局也把办了的产权证全部给作废了，商铺没有了，到时候金发商厦拍卖了，也只是返还当初付的购房款本金而已！”

“就是！就是！”杨总愤怒地拍了下桌子，道：“那些人简直不可理喻！短视！没见识！这种人，搞什么投资啊！老实把钱存银行不就得了！不就是几个月租金没付吗？楼在那儿呢，商铺产权在你手里，有什么可着急的呢！这下好了！商铺让人收回去了，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回来！那伙人本来想着政府能够逼公司按月付租金呢，现在傻眼了！结果把大家都给害了！”

史教授和杨总说完后，高律师接着说道：“还继续您这边儿提的问题。我们非常清楚你们找我们来的意图。说实话，我们也很想帮忙。但是，我们恐怕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这个事儿被那伙没脑子的业主闹大了，不判几个人，这事根本没有办法收场。所以，个人意见，郭总他们几个人坐牢恐怕是免不了的了。我也是律师，也办了几个刑事案子，不过后来不做刑事了，太难做了。说实话，我们对郭总他们很同情，但是我们也真不知道我们能帮上什么忙。”

牛人张口刚要说话，蒋晓蔓的话已出口，她问道：“高律师，刚才您介绍说有业主向法院起诉了，并且已经取得了生效判决。这部分业主有多少，生效判决可否提供我们复印一下？”

高律师有点儿诧异地道：“判决公司也应该有一份啊。”

刘主任解释道：“公司原来负责的人都进去了，有些资料没有找到。您今天说的判决这事儿，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高律师理解地点了点头，道：“判决一共有200多份，具体数字我记不清了。不过，每份判决我这儿都有复印件，到时我让助理拿给你们复印一套。”

蒋晓蔓表示感谢，接着又问道：“那这些判决现在被撤销了吗？”

高律师肯定地回答道：“没有。”他接着解释道，“刑事案件虽然是内部定了调子，肯定会判的。不过，现在不是还没有判呢吗？所以法院还没有主动去撤销这些判决。这些业主、公司当然更是不会主动去申请撤销判决了。”

牛人终于寻到了说话的机会，“高律、杨总、史教授，你们觉得，现在业主有没有可能出一份东西，姑且叫请愿书吧，主张这个事本质是个经济纠纷，请求市政府、法院不要追究郭总等人、两个公司的刑事责任，恢复商铺产权证？如果可以出这么个请愿书的话，你们感觉能征集到多少业主签名？”

高律师、杨总和史教授凑在一起小声商议了一下，由刘总回答道：“可以出。多少业主能签，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应该不会少于200人。”

牛人皱着眉头想了下，道：“200人太少了，据我所知，金发商厦的业主应该超过了5000人。有没有办法争取到更多的业主？”

高律师、杨总、史教授三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史教授道：“我们尽力吧。现在相信绝大部分业主应该已经看明白了，走刑事途径，对每位业主来说，都是最坏的结果。理论上，应该可以说服更多的业主签署请愿书，争取按经济纠纷来解决这个事儿。”

杨总补充道：“我有个建议。要想争取到绝大多数业主支持，让他们签这么个请愿书，其实很简单，动之以利。简单地说，就是公司有没有可能将欠付的租金支付一部分。如果能的话，我相信，绝大部分业主都会签字的。”

蒋晓蔓看向刘主任。刘主任压低声音对她说，“郭总已经想到了这点，也在积极活动、筹钱，但目前我这儿还不知道具体进展。”

蒋晓蔓于是对杨总道：“杨总，您这个建议非常好！我们会积极研究一下，这两天反馈给你们。也请你们能够同时跟业主联络、沟通下出请愿书的事，也在这两天给我们一个反馈，直接联系刘主任就可以。刘主任会通知到我们的。”

三位业主代表点头。高律师又道：“这个请愿书的内容，是不是请你们这边起草一下，提供给我们？”

牛人应声道：“没问题！”然后转头笑着对蒋晓蔓道，“蒋律师，你安排个人准备一下？”

蒋晓蔓脸皮抽动了一下，冷声道：“好！”

会议圆满结束，大家对这次会议的成果都很满意。刘主任、牛人、蒋晓蔓送三位业主代表下楼，剩下的人在大会议室里开始收拾东西。大家收拾完东西等了一会儿，刘主任、牛人、蒋晓蔓三个人回来了。

蒋晓蔓对刘主任说，“刘总，我们这次来的工作基本完成了。我这边会安排方宇翔、萧然两位律师再留下来两、三天，协助您一起处理一下刚才说的请愿书的事。另外，取保候审申请明天也让方宇翔明天交过去。申律师那边已经沟通的差不多了，这次申请交过去，应该会批准。等郭总他们出来了，我们再过来，申律师也会来。”

刘主任握住蒋晓蔓的手，满脸感激地说：“太感谢你们了！我这就安排车送你们回酒店，机票我也让人订一下，我明天就不送大家了，祝你们旅途顺利。”

牛人也跟刘主任握手告别。一行人往外走时，牛人特意落到后面，走到苏启航身边，小声问她：“怎么样？晚上找个地方喝一杯？难得见你一次，想你了！”

苏启航脸一红，坚决地摇了摇头，快步走到了蒋晓蔓身边。蒋晓蔓对苏启航突然跑到她身边，离她那么近，有点儿不自在。不过，看到后面紧跟上来的牛人后，她恍然明白了苏启航的用意。她出其不意地拉起苏启航的一只手，加快了步伐。

苏启航既意外，又有些感动。

牛人见此，放弃了，放慢了脚步。

李娜追上了牛人，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看向苏启航的背影生出了更多的厌恶，还有一丝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