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书被这笑晃了下眼,眯起桃花眸,抿紧薄唇,一时没有出声。
顾菟也不怯场,自顾朝他笑。
嘉庆郡王唐洛书,可不是个简单人物。
前世长公主府一朝覆灭,长公主与驸马慨然授首,爱女嘉懿郡主一家四口被株连,一家人死得整整齐齐,唯独走脱了个唐洛书。
世人皆传唐洛书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白被长公主两口子收养一场,享尽无数好处,大难临头却独自逃命,凉薄无耻至极。
只有后来一路辅佐太子上位的顾菟才知道,唐洛书到底是个怎样隐忍可怕的存在。
唐洛书以年仅十五之龄,从抄家灭族的泼天大祸中全身而退,本就说明此人智多如狐。
后来,唐洛书更暗中纠结多方势力,数次刺杀围剿太子,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顾菟带着红缨等人千里驰援,连续三个昼夜不曾下马不曾洗漱,肩头中箭被军医拔箭疗伤,被顾姝骂脏被红缨诋毁不知廉耻的那次,对抗的就是唐洛书的叛军。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前世若是没有顾菟这个死心眼的太子妃,太子早死八百回了!唐洛书也早为养父母及亲生父母报仇雪恨。
思及前事,顾菟难免心情复杂。
今世她是不愿意再招惹这位杀星的。可仔细算算,她好像还欠了人家的。
就有点心虚。
于是笑得越发甜了。
“兄长可是夜里睡不安寝?这月牙花配上安神草,是很不错的补血安神的方子,用来助眠是极好的,回头我送兄长呀?”
女孩子清甜的嗓音如同上好的白梨甜汁,从耳朵眼里直润到心口窝。
唐洛书垂下长睫,从腰间解下只荷包抛过去:
“换好送来。”
顾菟听着他犹带着些许少年清越的嗓音,与印象里的冷酷低沉全然不同,如同尚未冻成沉冰的春日湖水,不由得轻轻咬住下唇。
这样清冷美好的少年郎,实在不舍得叫他受一点委屈呢。
顾菟接住荷包,凑近鼻尖轻轻一嗅,很快分辨出其中是几样上好的提神醒脑的药材,还有一定的防毒虫以及醒酒功效,很适合他今日酒宴佩戴。
于是她将荷包递回去,露出乖巧至极的笑说:
“兄长先戴着吧,回头我再做个新荷包送你。”
唐洛书目光落在她捧着荷包的手上。
那不是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手上带着薄薄的茧子,怕勾坏布料抽丝似的,小心地拿十个圆润淡粉的指甲抵住荷包,姿势有些别扭,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她身上也不是常见的女儿家脂粉香,而是淡淡的药草味。
不难闻。
这个妹妹,有些出乎预料。
也对,撞破自家姐姐与太子幽会一事,还能如此平静,恍若无事,自然非是一般人。
顾菟见他不动,眨巴下眼睛,试探着再上前半步,把荷包往他面前又递了递,软软唤他:
“兄长?”
唐洛书倏地抬眸,越过她头顶望向身后来人,惊了顾菟一跳。
好犀利的眼神!
这位绝对是胸有丘壑之人!这个兄长大人不好惹!
顾菟面上愈发乖巧如兔,屏息垂眸而立,便似是一丛悄然绽放的忍冬,带着些遗世独立的意味,不惹人注意。
唐洛书敏锐地察觉她转瞬间的气质变化,面上不变,听那玄衣侍卫近前来报:
“郡王,爷有请。”
顾菟眼疾手快地把荷包重新挂回他腰间,退开一步抿起一抹无辜的笑:
“兄长,荷包戴好了。”
玄衣侍卫似是才辨认出她的身份,插口道:
“顾小姐,爷有请,请一同前往。”
诶?还有她的份吗?直觉没什么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