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关梦就已经早早的起来，准备好随行物品。还备好热汤，给殷于歌端过来，算是上次自己的失职赔罪。她的梦想是当云秦第一位女将军，可不想就这么一直被卫子期罚成伙头军。

她抬起手来准备敲门，门却轻轻的开了。探头一看，烛影摇晃中，翩翩公子着一身白色常服，腰肢纤细，体态优美，缓缓向自己走来。原本她有些发懵，于歌姐姐房中还有男子？

直到走得近了，关梦才看出来，这原来是殷于歌。她大声嚷嚷道，“哇，于歌姐姐，你太俊了！我关梦要嫁给你！”

说着张开双臂扑过去抱住殷于歌。

“关…关梦，你抱的我太紧了…”

关梦和殷于歌差不多高，这一熊抱，殷于歌只能仰头避免关梦用力过猛导致她无法呼吸。

关梦这个风风火火的女子，又迅速离开，然后拍拍殷于歌的衣背，“哎呀，我忘了！于歌姐姐你伤才好，有没有弄痛你？”

殷于歌揉了揉脖子，“无，无妨，走吧。”

卫子期一行人早已琉璃苑门口等候。

“将军，殷姑娘他们到了。”

卫子期回首，正好望见殷于歌对着大家微笑照面。而眼神一到了他这里，她的脸就没有那么热情了。他不是第一次看她男装，以前随卫家军征战百越时，为了方便，她几乎都是以男装示人。

不过偶尔，在他的恳切请求下，也会悄悄的穿上只有他才能见到的女装。

时隔多年，今日再见殷于歌男装打扮，欣喜是有的，又因为她的冷淡，转眼又被失落占领。

此刻他微微转头，轻抚马背，“伤刚好一些，还没痊愈，你骑追云，老马始终念着旧情，会温柔平缓一些。”

追云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驹，体格健壮，通体浅灰色，脖颈的鬃毛和尾巴的颜色更浅一些，近乎白。它高扬着骄傲的头颅，抖动着优美的鬃毛。闻到殷于歌靠近，便将马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脖颈处摩挲，放佛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友。

殷于歌抬手，亲昵的抚摸着追云，在她耳边低语道，“追云追云，许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赖皮～”

“追云追云，长壮了哟～小心没人娶你回家。”

—————————————————

以前殷于歌马技不好，需要骑马时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那时候，她十七岁，和卫子期的关系还没定下。

某日暮春的清晨，卫子期兴匆匆的来医所找她。将她带到马厩，领了追云。

别有意味的看着她，“今日休沐，追云说，她想去放风～”

“她叫追云？”

“追云逐月。”

眼前这匹骏马高傲无比，自如的踏着前蹄，轻轻一走，便是优美的风景。

“好漂亮的马儿。”

追云似听懂一般，用她的头轻轻地拱了拱她的身体，以示亲热。

“她竟然喜欢你？”

“我爹才将她送给我时，我可花了不少的力气才使她心悦诚服的当我的坐骑。”卫子期说完，又低头一笑，“看来，马儿也是随主人的。”

这句话说的直白，顺便又向殷于歌倾诉了一腔爱意。

听他无数次表达爱意，唯有这句，殷于歌不再蹙眉，她被逗乐了。仰起脸来，盯着卫子期，她看到暮春清晨的阳光格外美好，印到他的脸上笑意难当。

他扶她上马，随后一跃而起，骑上另一匹枣红色的马，并侧而行。

殷于歌骑马很慢，在马背上谨慎小心，不敢御风而行。他也不急，耐心地在一旁教学。可看着她眉头紧锁，骑马笨拙失措的样子，不似平日里的聪慧，卫子期自己抿嘴偷笑。

许多日子过去了，他仍旧无比耐心，却也找着空子都弄她。

“追云啊追云，可难为你了！天天这么慢腾腾的步行，可不是你的脾气。”

殷于歌侧脸，“你是在说我笨。”

卫子期嘴角勾起，露出一丝玩味，“步行了大半个月，也该，好好活动活动了。”

随后扬手轻拍追云，追云跟着一路小跑了起来。

殷于歌牢牢地抓住缰绳，屏住呼吸。待她小跑几圈后，浅浅的薄汗已打湿衣衫。

“怎么样？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吧。”卫子期骑着枣红马与殷于歌的追云并肩慢行，挑眉问道。

殷于歌额前发已经被汗濡湿，卫子期从马背上的行囊拿出一块丝巾，为殷于歌擦去薄汗。

“我…”

第一次与男子这么亲昵，她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

卫子期一手握住她的手，将手绢塞到她手中，捉狭的笑容浮现。

他慢吞吞的说道，“于歌你，害羞了。”

“我习惯自己来。”殷于歌摆脱他的手。

卫子期只轻轻一扯追云的缰绳，两匹马儿之间已经没有距离，殷于歌离他便咫尺之近。他也不语，直愣愣的看着殷于歌，直到她的脸色由本来的浅红转为绯红，他才笑着驱马离远一点。

“今日真是心情舒畅。”

—————————————————

“长将军那边派的人也来了。”

这次不以朝廷的名义深入大漠，而只是个人的探查的名义，所以带的人数有限，以免引起误会，西戎借故起兵。

看到秦青笑容灿烂的下马行礼，卫子期丝毫不意外，果然是这小子。

作为将士，他无可挑剔，年纪轻轻，有勇有谋，对于大漠的熟悉，也可谓是最佳人选。可是作为个人来说，他对殷于歌的直白外露敢于表达的感情，真是另卫子期头痛。

“把那小子给我好好看着。”

卫子期对郭艾低语，而后扬起衣衫，修长的腿翻身而上，握住缰绳，“出发吧。”

领到这等有意思的任务，郭艾兴匆匆的将马匹带到秦青身旁，看他双眼专注盯着殷于歌的背影，郭艾桃花眼里噙着笑。

“秦小将，真是英雄年少。”

他们六人，再加上四名武功高强的的侍从，慢慢出了西军大营，向以北的大漠行进，殷于歌有伤在身，队伍不疾不徐的前进。

此间，四名侍从两两分组，前后分布。然后是，卫子期与卫影在队伍的前侧，殷于歌和关梦紧随其后。郭艾，田方一直围在秦青周围，郭艾逮着机会就开始和秦青热情的攀谈，欲切断他与殷于歌交流的可能。薛逸平不太管这码事，一个人在旁侧的位置，乐的清闲。

朝霞似锦，万簇金箭似的霞光从云层中迸发出来，在大漠中尤为辽阔。

“于歌姐姐，这里的朝阳真美。等我以后有了意中人，一定要带他来看大漠的日出！”

话音刚落，只听到田方在后面喊着，“哈哈哈哈，少女思春啦。”

“什么嘛，天天跟在将军和苏小姐后面，现在于歌姐姐还有秦青陪着，我简直太孤独了！”

关梦撅着嘴阐述着，自觉十分委屈，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秦青此时脸绯红，“关梦姑娘，你误会了，我和殷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随即又低头用没人能听清的声音喃喃道，“只是我的单相思嘛。”

她仍旧一如既往地让人哭笑不得，殷于歌扶额，“你呀，真的八卦。”

关梦正准备反驳秦青的否认，“整个军营谁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郭艾心里真是叫苦连天，俗话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原来关梦才是整个行程的关键，快马追上身侧。

只见他附耳低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关梦便脸色微红不再言语。

而此时的卫子期真想把关梦拖下来，暴打一顿，当然，如果关梦是男子的话。

约两个时辰，已经到达殷于歌那晚遇袭被救的湖泊，一行人下马休息。

马儿们欢快的在湖边啃着草，饮着水，时而交颈摩挲，时而踏腿低吟。

殷于歌靠在湖边的小胡杨休息，又想起那晚的惊心动魄。抬头一看，秦青在田方身旁正看向她，她微微一笑后便很快躲开了秦青的视线，拿起水袋喝水。

卫子期来到她的身旁，“伤口怎么样？还痛吗？”

她微微一怔，避开他的视线，盖好水袋口，擦了擦嘴角，“不碍事，多谢将军关心。”

沙漠中的湖泊犹如一颗绿宝石，点缀在黄色荒漠中，形成了小巧的绿洲。湖泊的周围不时有一些小动物光临，前来饮水。

“今日天气不错。”

“嗯。”殷于歌随着应和。

“那只狐狸也长得很有意思。”

顺着卫子期的手指，殷于歌看到一只大耳朵，长得很像狐狸一般的动物，蹦蹦跳跳来到这里，东张西望。

殷于歌到底是女子，看到这些可爱的小动物总是抗拒不了得会变得温柔。

她小心翼翼地蹲下，耐着性子引诱着那只耳廓狐，可是胆小的它全然不理睬，又蹦蹦跳跳的向湖边走去，喝水去了。

看着她终于露出的明显的失落神情，卫子期笑了，比起她平常看不出情绪的脸，太可爱。

殷于歌起身，印入眼帘的便是这卫子期的笑。这笑容仿佛他俩回到了从前，她挑眉嘟囔道，“幼稚鬼。”

这一瞬的温柔，卫子期感到难得的心安，似乎，只要他稍稍努力，他俩就能回到从前那般亲密。

方才蹲着时沾染了一些沙子，殷于歌欲弯腰清理，被卫子期制止，“你小腹有伤，我来。”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关梦惊呆了，“怎么将军和于歌姐姐…”

田方道，“让你这个小女娃，早上乱说话，现在知道了吧。将军和小军师还是有旧情在的。”

“那，苏小姐怎么办？”

“大人的事，你这个小女娃就别瞎操心了。反正你那么笨，也想不出来。”

关梦，“…”

郭艾看到这一幕，拍拍秦青的肩，“将军大人他，真的好温柔哎。”

秦青只好呆呆的看着。

片刻，休息结束，众人上马继续行程。

秦青比较熟悉大漠，进入大漠深处之后，自然当起了向导。

他指着前方的小沙丘，“再往北十余里，就是西戎境内了。”

继续行进，不多时，便路过了国界碑，已陆陆续续看到了一些游牧民。

“我们小心行事，尽量不要挑起争端。”

殷于歌心里思忖着线路，那日他从游民住所出来，先往东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看见一片戈壁，再看着星象辨别方向继续南下，并没有路过国界碑。可是奇怪，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那片戈壁。

“我想，可能需要薛先生帮我问一下游牧民，这附近可有戈壁，在何处？”殷于歌夹着马腹，快速上前，与卫子期并排。

卫子期点头，卫影快速通传。

牧民见薛逸平虽会西戎语，却一行云秦人氏，不愿回答，直到他拿出了一块银子递过来，才指了方向。

有了牧民的指路，一行人很快便望见了几个偌大的木屋，坐落在小巧的清澈湖泊附近，看来也不过百余步远了。

避免惊扰到他们，一行人下马，将马匹栓在附近，徒步而行。

卫影走过来，，“我们四下查看过，屋内外无人。”

“让我来！”田方说着，斜着身子，撞开小木门。

这屋内的情形让田方倒吸一口气，“啊呀！俺的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