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打开,来人正是齐憬然,月色衣袍和文雅的脸十分相配,这种气质从未让殷于歌怀疑过他。
他如往常一样,扬起笑意,“于歌。”
殷于歌有些疏离。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笑意始终不减,旋即眼神越过她的肩使了使眼色。
“殷姑娘,望你好好考虑。”四王爷便出去了。
四王爷出去后,齐憬然坐在她的身侧,眼神温柔,“于歌。”
殷于歌抬眼,没有应声。
“毒蚁的事,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说法。”
“什么毒蚁?”
他状若不解,满脸疑惑,“我只有身份这一点瞒了你,却不知毒蚁。”
他解释道,“我是西戎人,从小被送到云秦,不过,我从未做过伤害你或者你朋友的事。除了身份之外,我对你无所隐瞒。”
“你可曾救起一名叫陈禄山的男子?”
他用纸扇轻敲额头,“没有。”
她看见他的脸如春风般明媚,他笑着说,“我的目的,和四王爷一样,只想避免无谓的战争。”
“我还是以前你认识的那个憬然。”
他还是以前的那个开善堂的江南才子,而不是抱有目的隐藏在云秦的西戎人。是吗?殷于歌不禁反问自己。现在有个更大的问题摆在她面前,那就是殷家的案子。
“四王爷所说…”
“你爹的那个案子,知道内情的就那么几个人。如果你相信你爹是无辜的,那么,四王爷所说,极有可能是真的,至于证据,只有靠你从他身边入手。”
“我很疑惑,四王爷所说,当年派娘亲去云秦是做什么任务?”
齐憬然摇摇头,“我亦不知。”
“还有,为什么四王爷知道殷家案件有疑点。”
齐憬然呵呵笑起,“我想应该年纪大点的经历过这件事的,都会有这个疑问。”
她低垂着眉眼,眼波流转,手托着腮仔细思量着这一切。当时,薛先生似乎也觉得爹爹不大可能是会杀死王副使的人。
“那,你们和玄月教,什么关系?”
“几日不见,你便只忙着问我。”齐憬然起身理着衣袖,脸上依旧挂着笑,“坊间对玄月教的传闻越来越玄乎,从二十五年前,他们就已经隐入地下,不见踪迹。我,是站在西戎朝廷这一面的,西戎与云秦,一定不能交战。”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一再强调自己与西戎朝廷一方。
“如果你重新追查殷家案件,我和四王爷,会全力配合你。”
“这件事,我会查。”她缓缓起身,眼神望着窗外,“不过,与西戎和云秦的关系无关,我只想查出真相。”
石窗前挂着轻纱帐,而她的身影袅娜,别有一番风情。齐憬然靠近她,“此事从长计议,不需要那么着急,我带你回房休息。”
夜色如茶。
自殷于歌走后,卫子期整宿未眠,躺在她南幽馆的住所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剥离。她的再次离开,撕裂他对未来的一切美好憧憬,在她心中,我到底算什么。他就这样想着,时而起身轻柔的抚下她留下的古琴,时而在房内踱步,神色变得越来越冷峻,等着暗卫的消息。
听说陈禄山在牢中自缢身亡了,田方和郡守回到城内处理完蓝禄山的事,一回到军营,便听说殷于歌离营的这个事。
月西斜,他在卫子期房门外的亭子里和卫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哎呀,小军师也真是的!又走了!这下,不知道他什么才能恢复正常。”
他来回地走着,挠着脖子。
“三年前那次,他一连半个月消失,军营里没人知道他去哪了。结果在城外的一家酒馆捡到了他,还跟人家打架,满身是伤。”
“我知道。”卫影望着夜空发呆,他从小跟着卫家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表面上看着冷冰冰的,只要一动情,便是一生。这么几年,他身边也没有过其他女人,拼命的练兵,请命出征,为的不就是用理想将心中的身影挥去吗。
“这次俺们一定得看牢些!”
而这次再次见到殷姑娘,他虽然表面上仍旧冰冷,可经常偷摸着脸上泛起笑,就连因为吃醋生气也那么真实。
卫影叹着气,“情这个字,真是命运弄人。”
“我想,殷姑娘她,对将军也不是一分感情没有的,那日被夜袭,将军重伤…”
她忍不住眼泪划过脸颊的神情,是装不出来的。至于她离开的缘由,卫影也是不知,而今,只能等着暗卫的消息了。
“俺就觉得,小军师不在理,像将军这个身份,哪里还有不三妻四妾的嘛,那个齐憬然,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四处作妖!下次再见到他,俺一定一拳打死他。”这一拳田方打在柱子上。
“这齐憬然,不是什么善茬。我倒是怕,殷姑娘被他骗了。”他抬头,现在天快亮了。
脚步声传来,送信兵一路小跑过来。
“什么事?”卫影问道。
小兵弯腰行礼,“回大人,这是秦副将从西戎传过来的信。”
“给我吧。”他瞄了一眼信封上的字,拿着信,轻敲门进去,“将军,西戎来的信。”
推开门,只见卫子期正在桌旁扶着头坐着,满脸忧思,听见有信,他揉了揉额侧,“信上说什么?”
卫影拆开信,快速的浏览者,“主要是秦青汇报的跟踪齐憬然的情况。”说着他悄眼斜睨卫子期,继续说着,“跟踪他到了一处戈壁中的庄园,那庄园是西戎的王室用地,另外…”
“还说什么?”
他抬眼,脸色瞬间变得紧张。
见卫影支支吾吾,他一把抢过来,纸上赫然写道:于歌姐姐也在此处…
看见这行字,卫子期死死的盯着那张纸,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藏着锐利的眼神,滑过一丝苦笑,看着窗外泛鱼肚白的天空,“派人继续盯着,不能有一丝遗漏。”
“另外,命秦青继续看着齐憬然的。”
西戎王室庄园,不可直接抢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是。”
而另一边,殷于歌刚刚转醒,许是齐憬然点了香料,她睡的很沉,一夜无梦。清晨的阳光明媚,洒进房间,她搂着被子,床顶上繁复纹路花样,因为阳光的游动华丽夺目。
要查清这件案子,先不说是十年前的往事,单是卫老将军的身份,凭她这个毫无背景的女子,在都城只会寸步难行。可是,另一方面,她不愿再见到卫子期,她对他多次的躲避和逃离,使得她心中燃起阵阵愧疚感。
殷家案件如果与卫老将军无关,就算她沉冤昭雪,他们之间也还隔着苏家。如果真是卫老将军陷害,那么他们两人之间不止隔着苏家,还有上一辈的恩怨。
尚未查清真相,无数的思绪和猜测已经接踵而来。独自生活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疲累涌上心头,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有失去记忆的药,没有这些纷杂,重新来过。
她收拾好,齐憬然已然在门外等她。他仍旧穿着浅色的衣衫,上面绣有精致的纹路。
“于歌。”
“我想出去转转。”
齐憬然命侍女将早膳带进去,“我知道你心烦意乱,可是,也得吃的饱饱的。”
他笑着,纯净的笑容像一潭清泉。
“不要拒绝,我也还没吃哦,就当陪我好了。”他自顾自的走进房间,在桌旁坐下,看着她。
桌上的点心很丰富,还有羊肉汤。闻着香味,殷于歌却没有食欲,她草草的喝了小碗汤后便放下筷子。单手托着腮,靠在桌面上。
“昨夜四王爷说的,如果让你为难,也不必你来做。”
“我只是想查明真相,并没有想帮你们。”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面对卫子期的为难,所以,这件事,我会想到其他的办法。”
“你先在这里修养,想清楚了,再做打算。”他挑眉,“这个庄园很僻静,四王爷也极少来,你在这里,只管调整心情便是。”
“我带你去转转。”
殷于歌连忙起身,“不用了,我自己去即可,你去忙你的吧。”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或者发发呆。
片刻,又觉得自己说的语气太重了,她又莞尔一笑,“有事我再找你。”
说着不等他开口,便自己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