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冲刷着上谷关城的尘埃，慢慢汇入城南的绿洲河流，多余的雨水被戈壁吞噬着。

雨后初晴，阳光照射着城南绿意葱茏的大地，灿烂而富有生气，西军大营也开始展开一年一度的营内竞技：五马大会。

这五马大会并不是只有五匹马参与的大会。而是包括：越山拉力、箭术、障碍赛、格斗、马舞。由于都在马背上完成，所以营内将士戏称其为五马大会。

每年的五马大会总是西军大营最朝气蓬勃的日子，比赛中夺魁不仅可以得到长将军的赏识，这次更有精锐之师卫家军的大将军在此。所有将士都是铆足了劲试图一展风采。

前些日子被毒蚁所伤的士兵虽无法参赛，但也在场边坐了下来，为大家喝彩。练兵场上军旗飞扬，鼓声欢腾。

殷于歌随军医所驻点在场外搭建的临时帐房中待命，方便及时处理比赛中的意外。

随着越山拉力赛的开始，她站在棚内，聚精会神的看着。这次的越山是自赛场起，然后围绕南侧山麓一圈返回。途中有彩旗置放点，但需要花费时间回答问题。不仅要快速回到这里，而且必须至少得到一面彩旗，成绩才算有效。

往日里，秦青也会与小耳一同参加越山拉力赛，还屡次拔得头筹。如今他在西戎办事，少了他，今年谁能夺魁均是未知数，大约是以往屈居第二的凌白副尉罢。

“于歌姐姐！”

熟悉的声音，殷于歌便知道是关梦来了。只见她一袭白色戎装，手中拿着弓箭。

“我待会儿参加箭术比赛。”

殷于歌打量着她，英姿飒爽，眉眼充满朝气，她赞赏着笑语，“果然女子最美是戎装。”

她亲切的拉起殷于歌的手，“嘻嘻，于歌姐姐赞誉了。我才从西戎回来，所以没有来得及去找你。”

关梦说着瞥了一眼在主台的卫子期和苏以真，还是和于歌姐姐在一起自在。那个苏以真，当真是麻烦精。

这时，随着她拉扯自己的手臂摇晃，殷于歌觉得有些发晕，看来是前夜淋雨之后感了风寒，她扶着额。

“于歌姐姐，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无妨，可能站久了。”

两人又闲聊两句，却听有人传唤说前方有人坠马了。

“关梦，你好好准备比赛，我先去处理事情。”

“好嘞，于歌姐姐！等你回来看我比赛哦。”

“没问题。”

坠马很大几率会骨折，殷于歌转头指挥着，“你们去医所拿平板车，我和杜若先去看看。”

说着殷于歌叫上药僮杜若，拿好工具箱，快速登马跟着前往。坠马之伤可大可小，一定得尽快处理。

越过小山丘，胡杨林郁郁苍苍，中间一条泥土山道倚山而去。只见凌山校尉曲着一只腿，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驻守附近的小兵回练兵场通报，和殷于歌他们一起回来。

凌山是此次比赛的最大可能的夺魁者，其他人都马不停蹄的向前走了，而这里竟然有一位将士留了下来。

“我说，江小涛，你快去啊！他们都走了。”凌山校尉扶着后腰试图坐起来，又忍痛挥手，让那留下来的侍郎向前继续比赛。

“可是，凌校尉。”

他咬着牙，“快去！再不去你可就没机会了啊。”

殷于歌这时候正好下马，冲江小涛说，“你快去吧，这里有我们。”

那江小涛看到她来了才安心的骑马离去。

殷于歌蹲下来，检查凌山的伤势，他的脸有些擦伤，不过无碍。但由于摔下来很容易引起骨伤没有血迹，她不敢贸然行动，只好慢慢试着。

“凌校尉，你先躺下，不要用力。”

看他刚才冲江小涛摆手，想来右手是好的，她在凌山的左臂上摸索，发现肩头和手臂之间连接有些异样。

“怎么样？能活动吗？”

凌山摇摇头。

“还有，殷姑娘，我，我好像腿断了。”

坠马骨折，伤情可大可小，她蹲下，仔细检查着他的伤势。腿骨骨折，肩骨脱臼。

“杜若。”

药僮杜若从箱子里拿出两块木板，协助殷于歌将他骨折的腿固定好。他肩骨脱臼，担心他腰也有扭到，需要平卧。山地凹凸不平，要抬回医所才行。

“你去看看平板车到哪了，这得平躺着推回去才行，否则容易再次受伤。”殷于歌吩咐道，一边处理着他身上的擦伤。

“是。”杜若答着，飞快跑回去。

快到正午，避免凌山直晒，殷于歌起身想挡住阳光。也就是起身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在这暖意融融的春日，她的背后竟然冒出一层冷汗，忽而又觉得热。她探着自己的额，高出手背许多温度。

惨了，一场雨，到让自己先病下了。

为了缓解眩晕，打起精神，她和凌山聊起天来，“这里场地不方便，只有待会儿回军医所再替你接骨。”

凌山本是孔武出身，此时泛白的嘴唇干裂，还是强忍住痛意，“没事。”

马儿在他身边晃荡，一只脚轻微抬起，马蹄与山路的碰触发出微弱的响声。凌山从军多年，在西军大营中的骑术也算数一数二的，只是以前老有卫青独占鳌头，这次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却偏偏坠马与第一失之交臂。

她走到马周围四处检视，“凌校尉，这左前掌的马蹄铁…”

他躺在树荫下，努力扬起头，“怎么？我上场前才检查过。”

殷于歌弯着腰抬起马儿前脚掌，的的确确，马蹄铁上只松落落的挂着一颗钉，马蹄松了。她牵来马，扬起它的左前掌让他看见，“可能是奔跑途中松动，才导致凌校尉你坠马。”

“可是，我上场前检查过。”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别人暗中做了手脚。

“凌校尉，可否详细说说坠马的前的情况？”

“这…”凌山努力回想着。

“我刚才行到这里，速度太快，又被阳光晃了眼，没有抓牢缰绳。”凌山用完好的手敲着地，竟然马蹄铁也松了，“真是的，我怎么那么马虎！上场前检查过还会出错。”

这郁郁葱葱的灌丛与旁边高大地胡杨相映成景。殷于歌在四周转了一圈，只是这向前行进时面部所朝的方向，与太阳照射的方向正好是顺着的，背部才会照到阳光。就算行进时不是直线，那阳光也最多是照到斜背部，不存在直射，又怎么会被接阳光给晃了眼呢？

况且，这四周又没有水坑。

“殷医师！”

她正在四处搜索，杜若和其他人推着板车来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处理好凌山的伤。

回军医所的路上，殷于歌一直咳咳停停，以至于坠马的凌山都开始觉得她也需要被治疗。给凌山处理完伤回到场上，正好午休时间已过。

听说上午的越山拉力由肖汉远取得第一，下午的比赛已经陆续开始。这时候肚子的咕咕声才提醒着她，没有吃午饭。不知道郭艾从哪儿窜出来，穿着粉紫色的锦衣，连发带也是粉色的。看样子，这是要引起全场瞩目焦点啊。

他啃着桃子来到身旁，递给她一枚，“关梦就要上场了！”

只见他一如既往的嬉笑神情，眼神却无比的专注看着关梦的方向。殷于歌会心笑着，一刚一柔，他们俩倒也是挺配。

箭术这一项既考验箭法也考验骑术。关梦是场上唯一的女子，她身着骑装，英姿飒爽，朝殷于歌打着招呼，郭艾也趁机跳起来回应。

这暖心的无声交流被殷于歌止不住的咳嗽声打破。

“殷姑娘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捂着胸口，“无妨，只是偶感风寒，晚间吃贴药便好了。”

“快看，第一箭正中靶心了！”场上一阵惊叹欢呼。殷于歌拉起郭艾，指给他看，只见他原本就细长的眼睛笑成了弯月。

正在此时，殷于歌头部有些发晕，只觉眼前一黑，郭艾眼疾手快搂住她。

“殷姑娘！”

她尽力睁开眼，头还是有些晕，只得继续靠在他身上，“稍微扶我一下…待会儿就好了。”她轻言细语，缓缓吐出。

“你怎么了？”郭艾伸出手探着她的额头，只觉烫的吓人，“我送你去军医所。”

“不用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郭艾又忙着看比赛，也担心殷于歌的身体，他轻抚着殷于歌的后背，将她扶着坐在椅子上，又去端来水。

而从卫子期的角度看过来，穿着粉色的郭艾异常显眼。他看见他们两人在这等公共的场合下如此亲密，紧紧的捏住酒杯，迅速起身。

“子期哥哥，这个女子真厉害，第一箭就中了靶心。等回都城了，我一定让太公为她美言几句，让她当个女将军。”

苏以真光只是想想，就觉得很刺激，云秦第一位女将军是她提拔的。她掩着袖轻轻笑着，却见卫子期起身，她拉着他的衣袖。

“怎么了？”

“没事。”卫子期又嗖地坐下，心中五味杂。除了他，她对什么人都可以，只是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