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庄，殷于歌来到平日里的药屋中。“若岐，我整理这些药材就好了，你去休息吧。”

“这怎么好，我陪着姑娘。”

殷于歌清冷的眸浮上一层孤傲，“你也知道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那，我去门口等姑娘。”

殷于歌微微点头，忙着自己的事，没空看她。毕竟，得快些将这山茄子做成熏香，才有迷烟的效果。还得事先准备好甘草绿豆汤，用于在山茄子的迷烟中保持清醒。她在碗中将山茄子与十里香捣碎，又加入熏香精油中，扯了根棉线出来，放进薰灯中。这样一来，只要点燃熏香，便会释放迷烟效果。

可就算拿到钥匙，怎么避开那间房屋的守卫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

她坐在熬甘草绿豆汤的小灶前发愣。

方案一，迷烟？不可。室外空气流通，这效果太不好。

方案二，拿手谕直接进去？好像也不是很好，毕竟，第二日就被发现了。更何况，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定会嘱咐相关人等才能入内。

方案三，调虎离山？可是，用什么将守卫调开呢？再怎么算，也还是需要其他人帮忙才对。而她这里，孤立无援。

她将手肘支在腿上，托着脸，一遍遍地重现今晚的场景。汤已经熬好，逐渐放凉，殷于歌还是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姑娘！已到了饭点了，你忙完了吗？”若岐在外面催促着。

殷于歌打开门，左手端着熏香炉，“走吧。”

偏厅。

齐憬然照例在这吃晚饭的时间出现，殷于歌甫一进门，满眼笑意，“憬然！”

“你看，我今日去城里买了些香料，第一次尝试做了熏香。”殷于歌说着将香薰炉放在一旁的矮柜上。

“噢？”

她转过头，只见齐憬然神情疏朗，慢摇折扇，“今日，有没有想我？”

殷于歌掩嘴而笑，“什么时候说话如此肉麻。”

齐憬然走上前来，好看的脸调笑道，“肉麻？我们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这哪里算肉麻。”

说罢，便俯身凑近，炙热的呼吸浮上，殷于歌微微扬起头，在他唇角轻碰之后伺机溜走，牵起他的手坐在桌旁。

“吃饭了。”殷于歌拿起玉筷准备开动，而这桌上，照例有一小碗汤。

“今日我去城里，好像听说西戎王在拜叶城里抓起了许多云秦商人。”

“确实是这样。”

殷于歌试探着问，“你一定知道原因。”

齐憬然像哄孩子般，将汤端过来，拿起玉勺开始喂她，“于歌边喝，我边说。”

这汤的确很鲜美。殷于歌思忖着，到底是在每日的汤里，放了什么东西才让自己某些记忆的片段消失？

只听齐憬然温柔的嗓音流淌，“云秦朝廷的确派了许多人伪装成商旅，来从事一些有损西戎利益的事。”

“那么，你们现下什么打算？”

齐憬然放下喝干净的碗，“于歌你信不过我？你来了西戎这么久，可曾听过起兵之事。”

他又拿起丝巾擦了擦殷于歌唇边的汤渍，“我答应你的，就不会变。这几日，你就乖乖的在山庄里玩，什么也不要想。”

“我在山庄待了这么久，想出去玩。”

“今日才去了城中。”齐憬然笑道，“想去哪里？”

殷于歌看见碗中的笋，又轻咬了一口，“这个季节，怎么会有笋？”

齐憬然回道，“泡发的笋干。”

似乎听到有个声音环绕在耳侧，对她说，“也是这样的春日，我们去山中挖春笋…”

她一怔，回过神来，只看见齐憬然在身旁，而那个声音，自然不是他的。熏香逐渐起了效果，齐憬然双手支在桌上，“于歌，我好困。”

殷于歌扶起他进了内室，“这些日子肯定太累，躺会儿。”

好在他此刻没完全昏睡，还能使上力。否则以她的体格，定是拖动不了。齐憬然刚躺上床，轻轻一拉，殷于歌就顺势倒在他的怀中。反手将她搂住，无法动弹。

平日里看起来那么瘦，没想到，真重。

良久，殷于歌挪动他的手臂，将他推着平躺仰卧。在怀中捞了许久，也没有摸到什么钥匙。不过，却有一封信。信中文字用西戎文所写，她看不懂。可这中央，线条弯绕，像地图似的，上面还有标注。

“这个地方，不就是上谷关城北面的那片大漠么。”殷于歌轻咬着手指，“早知道应该跟着若岐学学西戎语。”

她将纸放在几上，又开始磨墨，嘴里小声咕哝着，“比样画葫芦，这可难不倒我。”

想象是美好的，可西戎文弯弯绕绕，要临摹又谈何容易，才写了几个字，已花了大半个时辰。而这时候，若岐又开始敲门。

“主司大人，用好饭了么？我让人来收拾。”

殷于歌出了里室，又开门，“憬然睡着了，你们进来收拾吧。”

“睡着了？”

“是。今晚都不走了，有问题？”

若岐摇摇头，可是她分明记得，下午时分碰到觅雪小姐的丫鬟，说的是今晚主司大人与觅雪有约，还让自己提醒主司大人，莫要在此地逗留太久，以免误了约会。

若岐摇摇头，“没问题。”

等他们收拾好，殷于歌又立刻跑进来开始临摹。不知道坐了几个时辰，直到泛起鱼肚白，才抄录完成。待她吹干纸张后，又细心的折好放在衣柜里。待她脱得只剩下里衣，钻进被窝。她躲进齐憬然怀中，他尚没醒。殷于歌轻舒了一口气，隔齐憬然睡的远些，才闭上眼。

却没想到，刚迷迷糊糊睡着，又有人敲门。殷于歌翻了个身，赫然发现旁边还有齐憬然。便也不管门外，装作睡意朦胧的钻进他怀中。

齐憬然朦朦胧胧睁开眼，看向怀里紧紧抱住自己的人。忽得，他又猛然侧了一下身，让自己平躺起来，他的手不自觉的捂住下面湿漉漉的地方。这…

没被发现吧…

“塞翌寻！”

“齐憬然！”

“你给本小姐出来！”

齐憬然揉了揉眼睛，本就感觉头脑昏昏沉沉，那门外的人必定是觅雪。

齐憬然猛地坐起来，“忘了昨晚。”

殷于歌星眸微征，直愣愣的看着齐憬然，“怎么了？”

“昨晚有事要和觅雪相商的，我却忘了。”说罢齐憬然起身，穿好衣服，又走到床边来，看见殷于歌绯红的脸，满脸温柔，“我先出去处理一下。”

“你，继续睡会儿。”

殷于歌转过身去，又用锦被盖住脑袋。看来这个觅雪小姐，脾气大得很，自己就不跟着去添乱了。不如趁此机会先睡会儿，睡饱了下午才会想到方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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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雪很气。

气得她昨晚一夜没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来发泄一通。一见齐憬然出来，她的泪就止不住的流里下来。

“昨日说好晚间商量事情，你！”

齐憬然将她拉到一旁，原本温柔的笑意凝了层霜，“小声些。”

齐憬然又揉了揉侧额，“昨晚我太困。”

觅雪一跺脚，不想脑补他俩昨晚的事，别过脸去，“这下如你所愿了？终于舍得？”

齐憬然摇摇头，“下次不要来这里胡闹。”

“我胡闹！”觅雪挑眼，娇媚眼有着薄薄的怒气，“你为了那个女人，连正事都忘了！”

他这才想起那封信，从怀中取出来，好在信封完好。不过，即便她看了，也看不懂西戎文字。觅雪一把取过来，将信展开，“明日凌晨…”

“四王爷说，联合其他部族的两万人的军队已经全数集结在北地大漠。这上面，还有其他军队的布置图。”

“提前。”

“嗯？”觅雪挑眉，看着他。

“今晚凌晨，让四王爷那支军队偷袭上谷关城。”齐憬然摸着下巴，双眼凌厉，“卫家军驻扎在哪？”

觅雪指了指信中的地图，“这里。”

齐憬然阴笑着，温润的脸有些微变形，“擒贼先擒王。你模仿于歌的笔迹，给他送个信。晚间，到这里来。”

他白皙的手指在地图上戈壁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他会来？”

齐憬然不答，只问道，“于歌的药还有几次的剂量？”

“今日再喝一次，就会完全忘了她最爱那人所有的事。”

“昨日于歌已经找到秦青了。”

齐憬然踱着步，“那么，就给于歌一些线索，让她自己去找秦青，将他们引到那里来。”

“可万一来的是卫子期的属下，他没来呢？”

“所以才需要你模仿笔迹写封信，派人递给秦青。”

齐憬然嘴角上扬，“如果是于歌告诉他怀了他的孩子，想要回到他身边呢？这个为了于歌连家族都不要的人，必定会前来。”

觅雪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卫子期也不笨，定会事先派人来此地侦查一番。若有埋伏，恐怕不好引他上勾。”

“他不会放过这个可能。即便是骗局，他也想来看一看。”

好像略过了什么，觅雪继续问，“什么？她怀了孩子？”

齐憬然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

齐憬然沉思片刻，“于歌我肯定会娶，可是这孩子…”他叹叹气，“如果没了，她肯定会很伤心。”

觅雪白了他一眼，“你可别告诉我，你爱她爱到帮她养卫子期的孩子也无所谓。”

“这事儿，再说吧。”

齐憬然看向天空笑了两声，“想想明日的朝阳升起，她就会完全的忘掉他，也会忘记跟他相关的事，我就很开心。今晚就让卫子期看看，自己是如何败在我手上的。”

他的眸色深黑，透露着无限冰意，“那夜给他脸上一道疤，今夜，就是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