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沿着螺旋梯，上了二楼。

一楼光线还算不错，但二楼窗户位置，刚好被旁边老树伸张过来的繁茂枝桠给遮挡住了，光线极差，所以他第一件事是以最快速度打开了楼梯口的灯，一排老式的日光电杠亮起，仍是有些昏暗。

顾冲先扫视了一边整层楼，一排排书架夹着通道，空旷旷的，没见什么异样。

他能感受到那怪异的气息，来自右侧，他深吸了一口气，便朝着那方向一步步轻轻走去。脚下帆布鞋踩在木质楼板发出的轻微“嗒嗒”声，此情此景，显得格外刺耳。

说是不害怕，此刻上了楼亲身面对，闻着二楼上更浓的老旧陈腐的古怪味道，顾冲的心还是不由自主紧了。

顾冲进入右侧书架的第四间行道里，好像走上了一条两峰对峙的凶险夹道。

穿过一排书架，穿过两排书架，穿过三排书架，他屏住呼吸，终于感觉到那气息越来越强烈。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顾冲大叫了一声，回音在寂静的图书室里回响不绝，煞是刺耳。

其实他看到个毛线，他知道那“东西”已近在咫尺，纯粹是吼一嗓子，给自己壮胆，顺便看能不能“诈”一下那东西。

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出现。

顾冲硬着头皮，朝第四排书架走去。

这里已是二楼的东南角尽头，那道气息，就在第四排书架后最下方的角落里！

这里的灯光偏暗，顾冲打开了手机电筒，背贴旁边的书架，一步步逼近，光线射向角落里，弯腰一看，那儿除了一排普通的书脊，却什么也没有。

“不对，明明就在这儿。”

顾冲心弦一颤，尚自能感到那道气息仿佛就在他跟前，传递着某种讯息。

他不再犹豫，直接蹲下来，一咬牙将书架最下方那一排书全给扯掉在了地上，顿时，露出了书架后的白墙。

手机电筒光下，墙面的颜色略有部分差异，四周大部分都呈浅灰色，但被书遮挡住的那一长条块部分却偏向纯白，似乎是后来新刷上去的涂料。

“那玩意在墙里？”

顾冲突然想到了恐怖电影里杀人犯将尸体砌在墙里的场景，霎时头皮一麻。

心念未已，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在他眼前——那些新刷上的涂料部分，竟哗哗的纷纷脱落，如遇风吹的纸灰，一瞬间掉了个干净，露出墙灰后的一行暗红色的字！

“嘿嘿，被你找到了，那就送给你罢。”

这看字面意思是一句轻松玩笑话般的话，顾从看见文字的第一眼，面色却瞬间煞白，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下意识地后退，直到把背部抵在了对面的书架上不能再退。

因为这一行暗红色的字，如用血所写，每一笔画上的血迹欲滴，虽失去了鲜艳的血色，依旧活灵活现。

更可怕的是，这行字深入后边水泥墙起码深达两公分，字迹里仿佛有神，一道阴森恐怖之意散发，令人观之战栗！

顾从汗湿衣背，愣愣的不知盯着那字看了多久，才缓缓回过神来：这终究是行字，伤害不了他，除了视觉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恐怖的危险。

他咽了口唾沫，将手里的灯光照近那排字，感到很不可思议：“那怪异的气息，竟然就从这行字里发出来？怎么做到的！这又是谁写的……”

此刻顾冲的心中，有无数个疑问。

“诶？气息在消散？！”

顾冲又是一惊，他能感到字里行间原本就已经趋于微弱的怪异气息，在迅速减弱消失。

不到半分钟，那气息已消失殆尽，荡然无存，他面前的这行红色的字，真的只是一行普通的字了，归于平凡。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暴露在了我面前，还是因为表层的墙灰脱落了，起不到保护作用？”

今天这一系列的怪事，处处透着诡异，让顾冲震惊再震惊，困惑再困惑，完全摸不着头脑。

忽然，他眼神一凝，发现那行字的“你”字下方，好像有一个黑色小孔，里面藏着有什么东西。

联想到“被你找到了，那就送给你罢”这句话，好奇心战胜了恐惧，顾冲打着手电筒凑近去看，果然隐约可见黑色小孔里有一卷纸。

他径自伸手将那卷纸扯了出来，铺开一看，竟是一本薄薄的册子。

“《打鸟指》，王大波？”

顾冲看着册子泛黄封面上手写的钢笔字，怔住了，又是王大波，自己今天真跟王大波格外投缘啊。

看册子封面上的字迹跟墙面上的血字，倒是如出一辙，字形瘦长干硬，谈不上书法出众，但也不丑，有一副自成一派的书写风格。

看来，这一切都是这叫王大波的家伙所为。

顾冲翻开册子，见扉页上写着：

“波爷隐居乡下，在林间寻猎野味时，偶然创得‘打鸟指’一技，此技涵盖波爷平生绝学之精华，被哪个兔崽子找到就该你捡便宜，别的要求不提，你认波爷当个师父即可（切记不可随意外传）！

不过波爷衷心希望在你翻看本绝学之前，没被旁边那一行的漂亮血书吓晕过去，嚯哈哈哈哈……”

顾冲哑然失笑，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原来这册子，是本武功秘籍。这王大波也太搞了吧！把自己原创的武学记载下来，藏着墙里，本来就专门等人来发掘的，偏偏又在旁边写上了这么吓人的血字，故意搞恶作剧，真像个小孩子行径。”

看这册子的表面，应该有些年头了，再加上墙上血字里那个“罢”字，这是上个世纪90年代以前“吧”的写法，后来经过国家文字改革，“罢”的用法已极少见。

所以顾冲推测，王大波写这《打鸟指》册子，起码在90年代以前。

至今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也不知王大波本人，是否尚在人世？

这些都是顾冲心中自然而然的短暂思考，他翻动册子，继续往后看。

《打鸟指》一共只四页，每页全是王大波洋洋洒洒手写的，力透纸背，笔迹清晰，一页便是一个章节功法，光看书写，就知道王大波不羁的表面之下，对此手册倾注了心血。

这名叫《打鸟指》的古怪武学，四章划分了四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散子打鸟”；

第二重境界“一石三鸟”；

第三重境界“惜子如命”；

第四重境界“天下无鸟”。

顾冲没细看，就翻了下大章节名，心中已是颇为激动：“没想到在图书室里都能捡到武学秘籍，真是天上掉宝贝的好事！王大波写下那行字，就是故意留下的线索吗？只有能感受到气息的人才有可能找到……”

他虽然还无法评估《打鸟指》的强弱高低，但光凭王大波光是写在墙上那一行血字里所蕴含的威力，其本人的武艺之高，可想而知，所以他毫无疑问将此当做了一门绝世武学。

“王大波波爷，既然你说要将《打鸟指》送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你说学了就要认你当师父，啥也不说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顾冲毫不客气的将册子一折，揣进了裤兜里，真的恭恭敬敬弯腰，对那血字拜了一拜。

顾冲看着墙面上的血字，打算后边有机会搞点涂料来将墙面刷回去，以免被其他人看到不太好。

于是，他拾起地上的书，一本一本摆回了书架上，暂时先将其遮住。其实在这角落里，没人专门来翻，后边的字也几乎不可能被人看到。

搞清了怪异气息的源头，莫名其妙得了本秘籍，顾冲心满意足，心情瞬间轻松了起来，再看这图书室，人文历史气息浓厚，学习氛围十足，哪里吓人嘛？

顾冲迈着轻快的步伐，准备先下楼去，刚走出第四排书架，却忽见行道里站着一个歪嘴男人，一动不动，正愣愣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