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凡间?”他也知道我坠落凡间之事?
我心头一热,惊奇望向这明黄团龙纹锦袍男人,刚想再进一步问个清楚,只觉一张带风大掌擎着千钧之力,向我背上重重一击。
这一击,那卡在我喉咙里的点心喷薄而出。
我原本就面向竹林,仰首含胸准备拼力一咳,这被这大掌击得身体向前趔趄一个趔趄,而后双脚离地,脸直冲竹林密集之处凸出的一颗苍翠欲滴的粗大绿竹而去。
还未及待我有所反应,身后有疾疾脚步追驰,忽又被一个铿锵响亮的声音打断:“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的鼻子在那铿锵声中,不可逆转地贴上粗大坚硬的竹干,立有温热液体飞溅出来,染红了眼前一片苍翠。
“蒹蒹!不!皇嫂——”俯身在地的十三刚发现我在竹林之下的惨状,正欲起身冲来。
被一道威严冰冷的声音喝止:“十三,还不快去传御医!”
十三凤目含忧,但也只敢急急瞥了我一眼,立刻恭谨贴地,应了一声:“儿臣遵旨!”
转身飞奔而去。
“父皇?”
我方才回味过来十三对这明黄团龙纹锦袍男人的称呼,暗道:“不好!难怪他一见面就送我这么重一大掌!他是皇上,我没有拜他,失礼在先,理应受罚,理应受罚呀!”
我脸上立有悔恨之泪滴落,方才一看到他锦袍上的龙纹,我就应该先想到他的身份的!
他定然就是当朝皇上,宇文弘诺的父皇,宇文烈口中纵容万氏戕害其母的兄长宇文疆。
看到宇文疆,我方知宇文弘诺那张祸国殃民的俊脸从何而来——贵为一朝天子,他具备人上之人与生而来的霸气庄严,魁伟壮硕,斜眉凤目,虽年纪稍大,却腾霞姿月韵从他冷厉的外表之后透出光茫。
皇上疾步向我行来,我强撑着摔痛的双腿,以手掩鼻,正欲下拜。
竹林小径急急而来宇文弘诺的身影,看到我满脸鲜血,他几个箭步,急急奔来。
忽而又见到我身前还立有一人,俊脸一惊,方才撩袍下跪:“儿臣拜见父皇,适才见太子妃满脸鲜血,一时心急,请恕儿臣失仪之罪。”
皇上冰冷不悦,也不说让跪伏在地的宇文弘诺起身,只面无表情道:“十三已去传御医。”
没有允许,宇文弘诺不敢起身,华太医匆匆赶到。
这次当着皇上的面,华太医明显言辞谨慎,多有保留。
我明明感到,刚刚撞在竹子上有鼻骨碎裂之音,此时华太医却禀告皇上道,我只是轻微擦伤。
宇文弘诺扶起我,告退之时,我明显感到皇上不仅表情不可亲近,而且向我的眼神还是那般怪异难以琢磨。
当宇文弘诺扶着我,踏上林间小路,忽闻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且慢。”
回身一望,皇上脸上升起沉沉暮霭,看不清神色,声音低沉却清晰:“给她备一顶软轿!”
回到太子府,华太医也一路跟来。
方才在御花园华太医只是匆匆为我的鼻子止了血,并未做进一步处理。
宇文弘诺立于一侧,俊脸微凛。
待室内侍从屏退殆尽,华太医便江实情据实相告,其实我的确鼻骨骨折,只不过鉴于我受伤愈合速度太快,华太医唯恐被人察觉,便直接向皇上报的轻微擦伤。
华太医离开后,宇文弘诺斜坐塌沿,一边斜挑着长眉凝视着我,一边貌似漫不经心与我叙着适才于宫中春烟突然出现之事。
原来宇文弘诺认为,我既已然回府,并活动自如,变没有必要再让春烟顶着我的容貌假扮于我。
就在我们早膳后,进宫赴百花宴之前,他私下里悄悄安排春烟出府,去寻那易容之人将她脸上的面具解除。
因春烟所用面具为持续时间较长的一种,故而除去颇需耗费些时间,被派去护送春烟的秘卫也就静心在外等候。
谁知秘卫越等越觉室内声音不对,便破门而入,才发现易容术师已被人所害,春烟亦不知所踪。
当秘卫急急赶来宫中欲向宇文弘诺禀报之时,他已被万皇后召走。
宇文弘诺在万皇后处,听闻一宫女来报,禀告说我在亭阁中暑晕倒,万皇后便带领众人,包括宇文弘诺,被宫女引去那处亭阁探望。
谁知到达亭阁之时,看到的却是那一片狼藉之况。
宇文弘诺看到亭阁之外,那被丢弃的宫装之时,心中也有疑虑,因他也曾见我宫装有几处被损,想不通为何我没有更衣,穿着那破损宫装行至这么偏远的亭阁。
但当他看到亭阁之中与别的男人交缠的,那与我一摸一样的面容之时,还是有一刻悲愤交加,失去理智。
我便顺口询问宇文弘诺,今日天气如此炎热,慕容暮风与春烟在那亭阁间那般交颈相缠,却又为何。
宇文弘诺似是没有预料到我会有此疑问,一向冷峭的俊脸上,红云微腾。
他并未马上接叙话题,而是用幽深凤目斜睨我一眼,言道,太医院已对慕容暮风进行诊看,确定他的种种症状,是被人下过春药无疑。
慕容暮风虽年纪不大,胸无城府,性格也偏于简直爽朗,但仍不失为一介忠善耿直、知荣辱进退的后生。
今日若不是有人暗中下药,陷害于他,他也断不会在皇宫御花园行此龌龊苟且之事,在众人面前令忠勇侯世家颜面尽丧。
提到忠勇侯,宇文弘诺语气微顿,凤目有些冷峻犹疑,我也因想起慕容暮秋劫持我一事,而心存恐惧,收了收目光。
是何人为慕容暮风暗下春药,已在刑部立案,相信会查出真相。
至于今日府门口那马为何会突然受惊发狂,十三在宫门口已着人对马进行查验。
发现马臀上隐秘部位,有一根还未完没入的银针,这种银针,向来是被当作暗器,携带于身上,以备随时伤人之用。这说明,当时附近定然安插有善于使用暗器的高手,随时准备下手。
也可以推断,为马用针,应为有人临时起意,意图当然是害我。
原因当然是,此人发现宇文弘诺暂时离开,而马夫不知为何还未就位,或是马夫故意离开,而我一人在马车上,临时出手,想借马惊害我性命,谁道我拼命匍匐在车厢底部,才未被甩出,而马经过严格驯养,纵然受惊,所行也是驰往皇宫之路。
十三乃驯马高手,纵是桀骜难训之马,也能驯服,幸而被他遇见,也是他发现马惊乃外界刺激所致,才查出原委。
目前遗憾的是,有可能知道真相的马夫,竟然自裁身亡,此事还需进一步追查。
现在唯一棘手之事,就是春烟乃太子府造册侍女,她易成我的容貌之事,正被万皇后紧攥不放,已经移交宗正府,如处理不善……
接下来的话好像还未讲完,宇文弘诺便已缄口。
宇文弘诺突然询问我鼻子为何会又受伤,父皇何时出现在那里。
因为我鼻子又被包扎,一直非常艰难地用嘴喘息,故而一直都在听宇文弘诺叙述,很少发言。
他问我鼻子为何受伤,一个“又”字勾起我万般委屈,刚要开口,门外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
“皇后娘娘懿旨,传太子、太子妃入宫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