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皇后召我和宇文弘诺入宫觐见?
上午春烟顶着我的面孔出现在御花园亭阁一事,应该还未了断,方才宇文弘诺言至此处便无下文,应是怕我担心。
毕竟春烟假扮的是我,再联系上我前几日被暮风的哥哥劫走的经历,如此种种,细思恐极。
宇文弘诺凤眸微凉,道:“你虽鼻子擦伤,但方才华太医又查出你腿骨有裂,不便行走,此番觐见母妃,我一人便可。”
言罢,我只感觉自己垂在榻边的手,被他微茧的大手一暖,再看他时,人已出了卧房。
三更时分,我仍未听闻宇文弘诺回府的消息。
心中难免忐忑不安。
如果说慕容暮风是被人引去亭阁,那先前并未进入皇宫的春烟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还有十三王爷,他似乎是提前知道了什么,如果上午不是他突然出现,将我及时引开,那后来在亭阁之中与暮风**纠缠之人,会不会是我?
一想到自己赤身**,与一个男子搂抱缠绵,曝光于众目睽睽之下,不禁心存余悸。
十三爱慕裴蒹蒹,一定不想此事发生,所以才在关键时出面将我引出亭阁。
而事先安排此事之人,发现我离开亭阁,又抛出易容为我的春烟。如果当时我没有出来,春烟不言不语,只顾恐惧哭泣,那众人就会彻底将春烟当作是我。
太子妃赤身**于众人面前,用万皇后的来说,那就是丢尽皇家颜面,罪不可恕!
但即便我站了出来,大家发现了亭阁之内并非我本人,而是易容为我的面孔的春烟,春烟乃太子府在册女婢,而且还是这些时日唯一跟随我贴身侍候的女婢,如果追查下去,我也必定难逃其咎。
思及此,我真心佩服幕后策划之人思虑之详,手段之号,整个机划可谓滴水不漏。
宇文弘诺被万皇后召去,入夜不归,想必是也难以一边顾全我又一边自圆其说了吧。
时近四更,窗外的莺啼虫鸣都渐渐隐没,仍不见宇文弘诺身影。
忽闻窗外有窸窣脚步,细听方知,是守夜轮值下来的侍女聚在窗外远处闲聊。
只听一个侍女说:“春烟平日高高在上,在咱们姐妹中作威作福,今日可有好果子吃了!”
另一说:“嘘——轻声些,太子妃房内的灯还燃着,夏柳好像还未睡!”
此时,又有一阵细碎匆忙的脚步:“宫里刚传出消息了!春烟咬舌自尽了!”
我一听,心蓦然一痛,自来到这太子府,除了宇文弘诺,就与这叫做春烟的恭顺温婉的姑娘相处最多了。
春烟虽容貌平平,却非常有灵性,平日里很安静,话很少,走路、动作都很轻,在卧房之内很少能够感觉出她的存在,而她又会在你唤她之时,第一时间出现,从不倦怠疏懒。
这也许是宇文弘诺在太子府不计其数的侍女中,独独选中她在我卧房贴身侍候的原因吧。
另外两个侍女愕然:“快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那个侍女言道:“听闻是春烟的脸易成了太子妃的模样,被扔进皇宫御花园,与忠勇侯府的暮风少爷发生苟且,被万皇后当场抓获!据说当时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也在场。出此丑事,得知春烟乃太子妃近身侍婢,万皇后不依不饶,非要太子殿下拿出一个说法!据说这春烟被内廷关押后,守卫一直对她严加看守,怕她出事死无对证。可就在万皇后下令将她压至鸾仪宫,将她口中堵塞之物取出欲当众审问之时,她就咬舌自尽了,据说血溅鸾仪殿,其景相当惨烈!”
或许该女侍所述之事过于复杂冗长,情节也太出乎另两人意外,一时间难以消化。
此侍女言罢,另两人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呼,之后陷入了很长时间一段静默,以至于我以为三人已经离开。
想到春烟那白皙恭谨的小脸,满是献血地倒在万皇后狠戾刁横的目光里,我的心就被揪得生痛,似乎感觉今晚倒下的是春烟,明晚就会是我。
不由口干舌燥,心跳得厉害,于是赶紧唤夏柳,看看可否为我熬一碗白天华太医开的安神汤来。
夏柳很快应允出门。
不一会就又听一个侍女问到:“你确定是暮风少爷?不会弄错吧?!”
先头那个带来消息的侍女说:“怎么会弄错?今天忠勇侯亲自入宫请罪,才将暮风少爷从内廷大狱保了出来。据说一回去,忠勇侯几欲将暮风少爷打得遍体是伤,方才忠勇侯夫人还托人请了御医为他诊看去了!差点要了暮风少爷的命!”
另一个侍女道:“忠勇侯下手可真重啊,这虎毒还不食子呢!暮风少爷耿直良善,我不信他会行那等苟且之事!而且还是在御花园,还是和春烟!”
这边侍女又说:“不和春烟还和你呀!哈哈,你就是再心仪慕风少爷不过痴心妄想,先不说你这身份配不配,你不知暮风少爷心里一直就只有咱们太子妃么?春烟这一易容成太子妃,被他认错,自然就易情难自控!暮风少爷自小与太子妃一起长大,他对太子妃的心思早就人尽皆知了!听说暮风少爷与他的亲兄慕容大将军都对咱们太子妃念念不忘呢!”
此时似是夏柳行至窗后,三个侍女慌忙散去。
窗外彻底安静下来。
卧房窗外远处,是一小片清幽桃林,还有一架秋千垂于树下。
此时桃花已谢,桃叶葳蕤,不失为一处清幽之处,难怪侍女们爱扎堆此处闲聊。
我平躺在床上,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走出春烟自戕的阴影。
此时,被夏柳关紧的窗棂处,传来一阵嗞嗞啦啦的响动,似有人用小刀在划窗纸,而且用的不止一把小刀。
我头皮发麻,万般后悔方才将夏柳支开,今晚宇文弘诺进宫,不知何时才归。此时房中仅我一人,如有人破窗而入,加害于我,可如何是好。
此时,窗纸已被捅破一个洞,有一只眼睛,从那洞口向卧房内看来。
我大着胆子与那只眼睛对视片刻,发现那眼睛瞳孔并非黑色,而是闪着幽蓝色光,一股凉意从我背后绵延而上。
随即,一个低沉奇怪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窗格太小,我钻不进去呀!”
这是谁在说话,反正不似人言,我紧紧盯着那窗。
窗纸又被撕大了一些,一张黝黑毛茸的怪异面孔露了出来,毛脸上生有一双散发幽蓝荧光的眼睛,还有白色的细长眉须。
我端详半天,才看出那是一张有些硕大的黑色猫脸。
我长舒了一口气,走到窗口,模仿它刚才的语言问它:“找我有事?”
它猫眼一闪,似是不大高兴地点了点头。
我心里还是有些欢喜的,自从回到太子府,再见不到虎兄狼兄,我差不多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具备能言兽语这项技能了。尤其那日在与那马兄沟通失败,差点被从马车上甩出去之后,我有了深深的挫败感,乃至于觉着以前与虎兄狼兄的相遇都不过是梦。
这只大黑猫虽面目丑陋骇人,但言语还算温顺达理。
我带着满满的成就感,去给它开窗。
我观平日春烟、夏柳开窗,手上都轻松流畅,而我却感觉好似被什么卡住,异常沉重。
嘴上大吸一口气,用尽蛮力一推,窗子终于向外翘起,黑猫却嗷呜一声低吟,不见了踪影。
有绵软夯实之物坠地的钝声响起,我将头探出窗外,往地上一瞧,一只肉壮膘肥体型硕大如同小狗的大黑猫,四仰八叉地躺在窗下呜呜呻吟……
我方意识到,这窗子乃整扇开阖,方才只顾开窗,却将它撞下窗台。
这猫如此肥大,被它在外堵着,推窗自然难免沉重。
大黑猫扭转肥壮的身躯,从地上一个轱辘起来,重新跃上窗台。
我急忙道歉:“适才没有想到开窗会撞下猫兄,此番身体无碍吧?”
大黑猫乜斜了我一眼,道:“你使了那么大力,能无碍么?我背都摔断了!”
我不好意思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猫兄再来寻我,定奉上鱼干谢罪!”
大黑猫白了我一眼:“你当我缺鱼吃,本猫乃皇宫生长的御猫,日日鲜鱼都不屑入口,还差你的鱼干?若不是寻你有事,我怎会冒险至此?”
我慌忙陪着笑道:“我观猫兄气宇轩昂,不似凡猫,果然出身高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