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承之言于这大黑猫果然受用,闻自己被赞气宇轩昂,银色月光下,它立刻抖了抖全身乌黑锃亮的皮毛,粗长猫尾直直翘立,肥胖猫头高高昂起,一对猫目灼灼生辉。
我客气地邀请它:“猫兄若不嫌弃,可进窗一叙。”
大黑猫目色迟疑:“你虽为仙懦弱良善,但你同屋那个叫做夏柳的凡人却不是好惹的主儿,安全起见,我就在这同你说吧,万一她回来也好及时脱身。”
这大黑猫很有些警惕,我思及它肯定觉着夏柳会武不好惹,所以不敢进卧房,便好整以暇道:“如此我便不勉强猫兄了,找我何事,但讲无妨。”
猫兄立刻换做一脸“你摊上大事了”的表情,言道:“你可是当朝太子妃惜芊?”
不知为何,这大黑猫之言让我觉着别扭得紧,这还是第一次听闻有人这么定义我:要说我不是太子妃吧,我现在确实顶着太子妃的头衔,然真正的太子妃并不叫作惜芊,而叫作裴蒹蒹。
我报以猫兄一个尴然微笑:“算是吧!”
猫兄翘翘它晶亮长须,闪闪它深蓝幽目,道:“如今你夫君宇文弘诺因你,正被其母万氏囚禁内廷。万氏已放言,你先是失踪半年不知去向,腹中皇嗣不保,今日又有侍女易容成你的模样于御花园行大伤风化之事,令皇家蒙羞,此次你夫君如若不同意废弃你太子妃之位,便废弃他太子之位。“
我闻猫所言,心中虽惊,然它所言,也并非完全出乎意料,只是觉着这猫兄许是常年行走宫廷,不如那山间生活的虎兄、狼兄说话来得爽利。
便谦恭询问:”如若我太子妃之位被废,那将如何?“
大黑猫像是听到一个非常好笑的问题,讥诮地猫呜了一声,舔舔爪子,不屑道:”自然是幽禁冷宫。“
”冷宫“这个地方,让我一听就打了一个寒战,明显不是一个温暖之所,便不耻下问道:”这冷宫是何处?“
大黑猫直接翻了一个白眼:”亏你还是天上来的,莫不是脑子被门挤过?冷宫自然是一个破陋的房间,你们人一般都不喜那处,都觉晦气,然而我同僚却大多对之偏爱有加,因其中蛇鼠虫蚁甚多,捕食方便。“
我心中一紧,忙不迭问:”如若是他太子之位被废,又将如何?“
大黑猫似已精疲力竭地疲懒于窗台之上,许是我所询之事于它太过无趣,无可奈何道:”我自出生至今于皇宫生活50载有余,至今也是知天命之年,也见过几个被废太子,大致无外乎幽禁与流放。“
见我仍是一脸懵懂,大黑猫一脸我就服你地表情道:“勿论幽禁与流放具体如何,你夫君为人一向凉薄,又不懂变通,树敌无数,以往被废太子中比你夫君擅为人处事者不在少数,然被废后无一人能活过三年,你夫君一旦被废,命数应不会超过三天!”
我倒吸一口冷气,忙赔笑道:“那,那还是废我吧!”
猫兄更加不屑道:“你即便顶着这太子妃头衔,都小命难保。别处不提,就光是你这鼻子生于你脸之上,我都替它憋屈,不出两月被伤三回。你一旦进入冷宫,恐怕都活不过当日三更,这太子府上女人一十有九,恐怕没几人想你命长!”
猫兄越言越激动,弓起惫懒的身子,极尽舒展地伸了个懒腰,傲然道:“我道你为仙子,然智商也不过如此,来,来,来,我有一计,可保你二人周全。”
我闻言眼前一亮,立刻倾身窗棂,将耳朵凑在它猫嘴之上。
只听这大黑猫言:“我猫族寿命一般不过双十,而我年近花甲,自认休得半仙之体,我有一句咒语,可帮你夫君禳除灾祸,简单易记,这就传授于你,你只需每晚只在你夫君上榻后,面向他低声莫念,便可包他百灾尽除,如此你也可无忧矣!”
我拼命点头,感激地望着这猫,只见它猫目微露神秘之色,猫唇轻启,念道:“喵呜啊嘛呢嘛呢呴嘪喉嚒。”
十一个字,虽简单却古怪难懂,我刚想让它再重复一次,谁知它喵呜一声道:“那个狠角色来了,闪!”
肥硕猫身轻盈一跃,便消失在远处枝繁叶茂的桃林之中,不辨踪迹。
果然,我刚回神离开窗边,夏柳就端着一碗安神汤进来了。
华太医的安神汤总是奇效,是夜我睡得十分安慰。
天际泛白之时,宇文弘诺回府了。
他满身疲惫地撩帐入榻,适逢我刚被饿醒,正欲起身,便被一只大手揽住腰身:“蒹蒹,再陪我躺一会儿!”
平日威严冷肃的声音,净带了些许委屈哀求之意,我纵使胃中再过纠结,终不好拂了他意,只好又躺回榻上。
他揽于我腰间的大手并未松开,指尖微凉,穿透薄绢中衣,感觉怪怪的,但让我心很安稳。
不久,听闻夏柳逡巡于帐外小觑,似是欲唤我去用早膳,又见帐子笼得严实,便小心翼翼退出卧房。
盛夏的蝉鸣于窗外此起彼伏,身畔的男子呼吸清浅起起落落,那好看的凤目以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微微合拢,只留修长浓密的睫毛,如夏日的蝶翼般翘展惑人。
许是饿过了头,我腹中空虚感渐消,忽觉唇有些痒,忍不住想去触碰那轻颤的蝶翼,不知不觉间,竟有柔软的触感轻搔上我的唇。
骨节分明的大手,忽然从我腰间游移上来,满是爱怜地将我的脸捧在手里,一根长指调皮地翘起,微薄的指茧覆在我唇上轻轻摩挲。
有硬物抵上大腿一侧,我微微吃痛,蓦然忆起那一夜,被慕容暮秋将劫持到他的庄子,被他压在身下时,似曾也是有过这种感觉。
我不大明白他与慕容暮秋为何均就寝之时还携带武器,难道习武之人莫不如此,暗藏武器用来防身?
刚欲开口问他,又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只觉身畔男人体温骤升,我眼前天旋地转,不觉间已被他压在身下,有滚烫的唇,将我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再也问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