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看看。”只听男人低低道,语气中难掩好事被打搅后的暴怒,我背后顿时被汗水浸透……
男人的沉重脚步,在耳畔越来越清晰。
我在桃桠之间瑟缩着身子,拼命想着脱身之法。
然而明月光光,桃叶灼灼,我却无法逃之夭夭。
眼看男子身形愈来愈近,直至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暴怒眼神里陡增狠戾的杀气。
而那杀气只在我脸上逡巡了一刻,目光便骤然放缓变柔,进而化为惊恐。
正待我极速思考着,向那个方向逃最易在最短时间内唤来影卫之时,只听传来扑通一声。
我惊恐望去,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没错,但见男子已跪倒在地,全身战栗。
_——居然跪在地上向我求饶。
身形高大的男子嘶哑哀求:“主人!小人一时糊涂,做下腌臢之事污了主人眼睛。小人家上有老下有小,还请主人放小人一条生路!”
那女子整理好妆容,也跟着赶来,一看到我的脸,立刻惊恐万状,双膝跪地扑倒上我的脚面:“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居然行此苟且之事,冲撞主人!”
但见女子瞬间哭成泪人,边哭边哀求:“主人万万不可杀了奴婢!奴婢已打探到重要消息,正要禀告主人!主人一定要给奴婢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我望着地上二人,二人十分陌生,对我的称呼也不是“太子妃”,而是“主人”,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正诧异间,我突然想到了原委——自己的脸已经易了容,此时用着的是万良娣的面孔。
他们口中的“主人”,应该是万良娣才对,我细思极恐,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因为自己面孔虽是万良娣的面孔,但声音、语气却与万良娣迥然不同。而且面前二人身份不明,一旦说话,必定会露出端倪。
二人见我一脸沉默,更加磕头如捣蒜。
只听那女子言:“主人,饶过奴婢吧!奴婢今日打探到重要消息——那朱承徽,她有身孕了!据华太医诊脉,她已怀胎一月有余,与她进府时间大致吻合,应为,应为一入府,便承了太子殿下雨露……”
这女婢,言及此处,竟有一刻停顿,并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的脸。
我心头一惊,心说:坏了,莫不是被她看出什么破绽了吧。
还好,她只凝视我片刻,便又俯首贴地,接着禀报:“奴婢还打探道,秋贵总管已口传裴氏之意,说是要朱承徽诞下这个孩子……”
我闻她此言,心下大惊。朱承徽有孕一事,秋贵风声把得紧,就连朱承徽本人都还没有告诉。府上所知之人,也仅限我、秋贵、华太医等寥寥数人,这女子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打探到消息,而且还知道了我对此事的态度,手段定然非比寻常。
女子语毕,依旧俯首贴地,而我却不敢回应,一时间,三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此时,只听那男子开口:“娘娘,依小人愚见,那裴氏既能容忍他人在她之前诞下嫡子,原因不外有二:第一,皇后娘娘英明睿智,半年前设计铲除她时,虽让她侥幸逃脱,但也一定伤了她身子,令她不能再有子嗣。第二,裴氏自知自己不能生养又面临失宠,故而答应让朱承徽诞下嫡子,反正无论谁诞下嫡子,一定都要交由她亲自抚养。这样,裴氏既笼络了人心,又不用自己费力便得了一个孩子,何乐而不为呢?“
纵然我已知万皇后视太子妃原主裴蒹蒹为眼中钉,但当真正得知她失踪是因万皇后所害之时,心内还是咯噔了一下。
我忆起裴蒹蒹母亲顾氏所言,裴蒹蒹失踪是发生在自己娘家的后花园,而当时裴蒹蒹已怀有五个月的身孕,万皇后果真是心思够毒辣也够巧妙,人道是一石二鸟,而她分明做到了一石三鸟,既害了裴兼蒹,还害了她腹中胎儿,并且还将未护好好皇嗣的罪名,嫁祸在了裴兼蒹娘家头上。
而且,如果没有通天的手眼,和里应外合的配合,即便有了计策也无法实施。
我突然彻底明白了那日我坠落御花园,万皇后为何是那种表现,以及后来为何每次见我,都恨不得将我用眼神杀死的缘故了。
女子看我依旧不发话,便在一旁附和道:”主人,李校尉言之有理,裴氏失宠已成定局,依奴婢看,目前她对我们已失去价值,咱们是不是可将目标转变为朱承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见我还是不发一言,二人大着胆子,从地上抬起头,齐齐望着我。
我在脑中拼命想着应对之策,却仍是一片空白,此时万万不能开口发声,不然肯定被二人发觉,只得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
然而二人却无丝毫离去之意,那女子问道:“主人此次住回此院,是临时安排,还是正式回归?”
我想了想,点点头。又觉着她这个问题以点头作答似不太合适,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沉默下来。
女子满脸疑惑,嘴巴张开又合上,终于又问:“主人既已回归,奴婢今后还是来此处寻主人吧。”
我点点头。
男子跟着道:“宇文烈上次劫掠裴氏不成,但留有有亲信安插府上,小人已与之取得联系,现在是否与之进一步合作,协助他们掳走裴氏,还请主人示下!”
我心尖一颤,暗道这万良娣手下真是人才济济,随便在桃林遇见两位,都能联系上反贼宇文烈,看来我至今完好无损,全仗命大呀。
我见男子盯着我,等我回话,便摇摇头。
男人瞪大眼睛,似被什么噎住一般,将接下来想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女子看了男子一眼,接着问:“主人,春烟那日被我们安排去假冒太子妃裴氏,不料被吃了春药的暮风少爷假戏真做,事发后已依照您的吩咐,命她咬舌自尽。而她家人却极为难缠,扬言不收银两,只要活人,并欲将此事闹开!您看奴婢是否派人灭了她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