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炷香时间,从地底下就钻出十五六个身形高大的强壮男子,全部都是府上内侍穿着。
他们都是从草丛底下钻出来的,那一处,应该就是昨晚宇文烈所言,他们从地底下到这园子里开的口子。
我倒吸一大口凉气,宇文烈这伙贼人太狡诈,挖地道藏在地下,居然还挖通到了太子府,可怜宇文弘诺本人还蒙在鼓里,多日离府在外,四处寻找。
因为距离有些远,我分辨不出哪一个是宇文烈。
这些男子在那处草丛里聚集,并不离开,从地底下往上拖拽着什么。
又过了大约两炷香功夫,我看到他们推着一辆手推车,向房屋这边行来。
我赶紧藏好自己,在他们快走到房门口之时,才看清楚,手推车上是满满一车弓箭。
他们匆匆将弓箭运到屋内,又回去,不一会又推来一车……如此往复,大约推了有二三十车,不仅有弓箭,还有刀枪剑戟等,全是兵器。
他们将这些兵器推进不同的屋子,有人在里面专司码放,我在房顶上能听到身下房屋里叮叮当当兵器撞击的声音。
我心下诧异,他们往这园子里运这许多兵器做什么?是要荡平太子府么?那不如简单粗暴一些,直接从地底下冒出一大批如他们一般凶神恶煞的人,随身携带兵器岂不更加痛快,费尽辛苦运这许多兵器来算什么?
况且这些兵器一旦被宇文弘诺的人发现,岂不成为了奉送给太子府的礼物?
约莫着几间房屋都被他们运来的兵器装满之后,我才看到那边草丛行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越走越近,那鹰隼一般的厉眸也越来越清晰,虽然明明知道他看不到我,但仍是感觉自己被扫射得不寒而栗。
只见宇文烈在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陪同下,进入到我身下的屋子。
我心一阵狂跳,耳朵贴在屋顶瓦片上,想听个究竟。
只听宇文弘诺问道:“朝中大臣联络好了么?什么时候上弹劾奏本。”
男子道:“今日早朝业已开始,邱大人已在朝上,为免打草惊蛇,只能明日再奏。”
宇文烈道:“兵器在此处多一天,便多一天的不确定性,飓夜,你万万找人守好了,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飓夜道:“大王请放心,小人一会就安排人手将此处荒草恢复原貌,并严加守护,一旦出现不相干人等,杀无赦!”
我一闻,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宇文烈道:“此处位置够隐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既然今日宇文弘诺与秋贵都不在,那这府上应该就没有认识本王之人,本王还想去寻一下裴氏。”
宇文烈就像一只狡诈阴隼的狼,一旦盯上自己的猎物,便不会轻易放手,可一想到他盯上的猎物是我,我就全身发冷头皮发麻。
既然已经得知他们在此处藏的是兵器,又不知他们是什么阴谋,我当下就想尽快离开,设法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宇文弘诺。
索性宇文烈与那个叫做飓夜的男子很快离开了,我看到他们安排的人埋伏在了房屋外的草丛里。
我悄悄从树上溜下来,找到最近的围墙缝隙,钻了出去。
现在无法联系上宇文弘诺,也联系不上秋贵,我突然想到了十三,十三的府邸离太子府不远,回去让轻絮去传个话应该也会很快。
我想着想着,加快了脚步。
现在府上来往穿梭的人已经很多了,我尽量找一些偏僻的小径,躲着人走,以免露出破绽。
但难免遇上一两个相识之人,万良娣在府上位分仅低于我,因此也很好敷衍,我一般连声音都不出,只点点头就蒙混过去。
待走近明贤苑之时,四周比别处要热闹许多。
甚至还有一些不明就里的宇文弘诺的小妾,打扮得花枝招展,明显不知宇文弘诺已经很久不在府上,还在他院落附近痴情地徘徊,期待与自己太子夫君来一场不期而遇的艳遇。
我心内也为这些女子感到悲哀,她们都正值妙龄,也都是在一众贵女中过五关斩六将,经过千挑万选才被选入的太子府,虽位分不同,但也都是出自名门望族,且姿容出众。
然而,一入皇家深似海,大部分人都还只是远远地见过自己的夫君,连顿饭都没与自己夫君单独吃过,更不要说什么恩宠。
如果宇文弘诺果真是个风流多情种,能够处处留情,于她们而言,反倒不一定是坏事。
可偏偏他在这方面如有洁癖,又生性凉薄,只专宠一人,令府上其他一众粉黛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这些女子,我大多没什么印象,更不知她们与万良娣是否有渊源,万一搭上话露出破绽于我不利,还是远离为好。
好在这是明贤苑,我住得最久也最熟悉的地方,我知道院后有一个小门,进去后有一条小径,只需再穿过一个人迹罕至的小花园,再翻墙出去,就是如月苑了。
这条小径不是住在明贤苑的人,鲜有人知,肯定遇不上任何一位宇文弘诺的小妾。
我熟门熟路地摸到那扇小门,还好并没有锁死,很快就来到那片安静的小花园。
正当我想找一颗离墙头近一些的大树,翻墙出去的时候,冷眼瞥见远远飘来一个熟悉身影。
我此时就在墙脚下,翻过去马上就可获得自由,可他偏偏此时出现,心中暗暗着急。
墙脚下的草虽已枯黄,但并不矮,也足够浓密,我干脆顺势爬在草丛里,以荒草遮住自己的身形。
来人是宇文烈,他来明贤苑,应该就是来寻我的,真是冤家路窄。
宇文烈显然空手而归,神情不豫,隼眸满是阴冷。
我看到他的神情,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爬在草丛说竟有些说不出的得意。
可突然臀部一痛,有什么东西咬了我一口,我捂住嘴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
回头一看,吓得发出一声闷哼。
是一只肥头大耳的大鼠!
这大鼠如此眼熟,不是在内廷大狱遇到的那只,又能是谁?
我诧异于自己易了容它还能认出我,慌忙一边用手摸自己的脸,确认戴着的假脸没出什么状况,一边用鼠语低声询问:“你,你怎么认出我的?”
硕鼠目露凶光,语气满是怨毒:“靠气味!”
我仰天悲叹一声,又瞥了一眼越走越近的宇文烈,生怕惊扰了他。
宇文烈似也听闻到动静,隼眸正警惕地向这边扫射。
我用哀求的目光看向硕鼠,只求它此时能放我一马。
可它却不依不挠,恶狠狠地盯着我:“我在这府上苦寻三日,就是不见皇孙他爹,你这个贱人,快说,他去了哪里?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我苦不堪言,苦着脸冲它深深一揖。
谁道它非但不肯饶过我,而且瞬间便出离愤怒,龇牙咧嘴,冲着我的脸就扑咬过来。
我再也顾不上什么宇文烈,捂住脸一声尖叫,冲出草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