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山横他一眼,夏川没再敢说话。
两人抬头挺胸,正欲迈步,忽而有姑娘看见他们,窃窃私语:“这是夜欢公子的侍卫吗?长得还挺俊朗的嘛。倘若以后……看着他们也能解解渴呀……”
天哪,这哪里是一群姑娘,是一群狼吧?
两人急急进了内庭,却见公子正坐在池边,面前放着钓鱼竿,正在悠然自得地钓鱼,甄由毝则不知去向。
夏川看一眼夏山:不是说……
夏山摇摇头。
夏夜欢听得动静,转过头来:“回来了?”
夏川上前:“回公子,姜姑娘的二叔与二婶已经搬出去。”
夏夜欢点点头:“很好。”他的视线忽而看向夏山手上的油纸包,“你拿的是何物?闻起来……”他沉吟片刻,“似是姜姑娘的味道?”
姜姑娘的味道?两人吃了一惊,夏川赶紧说:“这,这是姜姑娘给公子的谢礼,素肉丸。”说话时,夏川不由自主地看了一下周围,幸好,没发现甄郎中。
见夏川如此,夏夜欢不由笑道:“甄郎中去给姑娘们把脉了,暂时无瑕顾及我。”
两人迟疑:“公子的身体……”
夏夜欢轻描淡写:“不过是咯了一口血,有何大惊小怪的。夏山,将素肉丸拿过来给我。”
夏山将油纸包呈上去给夏夜欢。
夏夜欢打开油纸包,露出里头圆滚滚、炸得金黄的丸子。若是刚炸出来的时候便吃,定是外酥里嫩,甚是好吃。
只可惜,凉了。
夏夜欢伸手,拈起一颗,细细打量着。
夏山道:“公子……”
他话音未落,却见夏夜欢将那一颗素肉丸扔到荷池中去,丸落池中,溅起一点涟漪与油光,便消失不见。
夏山与夏川一惊。
却见池底鱼儿游动,竟都是朝那颗肉丸游去,一时数十条鱼竞争去抢那颗肉丸,池中鱼身相撞,嗤嗤发响。
夏夜欢将鱼竿收起来,无可奈何道:“看,还是民间的食物香。”
夏山夏川:“……”给人吃不好吗?比如他们。
甄由毝果然很忙,明双双虽然与儿子置气,但到底是亲生母亲,怕累坏了儿子,便要求甄由毝一一替那些美人把脉,身体康健、适合快速孕育的才能留下来。这一忙,怕是要好几日了。
夏川道:“公子,这几日我细细调查了周遭的人,发现可疑的人有一个。”他迟疑了下,“是个弱女子。”
“此女名叫商荔,曾自己住在西集市附近,素日里以接一些绣活为生。前些日子,她的夫君卢言从外地回来,她便张罗着开了一个卖猪肉的摊子。”
夏夜欢蹙眉:“这并无可疑之处呀。”
夏川压低了声音:“据附近的摊贩子说,这商荔长得甚好,往常买肉的时候,那些屠户看她长得俊俏,还时常将肉送到她家去。”
一个孤身独住的俊俏媳妇,时常将肉送与她的屠户……怎么想,都觉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夏夜欢一沉吟:“你将这素肉丸拿去灶房做了,我们用过午饭便到西集市附近瞧瞧。”
朝颜将正房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又抹了几遍,终于将正房打理得干干净净,尘埃不染。朝青正在院子里洗窗纱,天气热,饶是躲在阴凉处,也呼呼的出汗。
朝青早上吃了两碗餺飥,又吃了几只素肉丸,仍是很快饿了。
他叫道:“姐,我洗完这个,便去炊饭,可好?”
朝颜应道:“你炊饭时,蒸上些素肉丸。”
“好。”
朝青将窗纱搭在竿子上,欢快地去炊饭了。
朝颜从正房出来,走到院子后头,说是后院,其实并不大,不过一丈见方。左边是她种的菜,葱郁喜人;右边则是吴氏的地盘,里头只稀稀拉拉种着几根小葱。
还需得趁着清明将至,再翻上一回地,种上些茄子豆苗……朝颜一边盘算着,一边去丈量地儿,寻思着要将鸡窝搭到外头来。忽而一只肥嘟嘟的狸猫从墙上跳下,冲她叫了一声。
朝颜一怔,下意识地朝后面看去,见偏房上方仍旧炊烟袅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狸猫一双琉璃似的眼睛盯着她:“为何停下对曾宝华的惩罚?”
“曾宝华被押在牢中,若我继续写,他出狱那日便是他死亡之日……”
“哪又如何?”狸猫一脸冷意,“惩罚既已开始,便不能停下。若是你自作主张停下,反噬会更厉害。”
“神女……”朝颜欲争辩,狸猫却一摇尾巴,跃上屋檐,消失在艳阳的光圈中。
朝青在后头嚷道:“姐,拔些生菜来吃吧。”
“暧。”她应了,一颗心却无端沉了一沉。
蒸素肉丸,生菜羹,腌王瓜,白米饭,朝青吃得很满足。他吃完,又勤快地将碗筷洗了,一脸讨好地看着朝颜:“姐,我去找刘板凳玩了?”
朝颜叮嘱他:“别总与刘板凳打架。”
当然不会打了,说不定刘板凳还会感激他呢。朝青乐呵呵地走了。
朝颜将昨晚从赵娘子处借的篮子放在灶台上,往里头装了一罐子腌王瓜,又装了十来颗素肉丸,预备将篮子还给赵娘子。
她出门照旧是老三样,斗笠、篮子,手帕。再过几日便是清明,她边走,心中边盘算着待会要到棺材铺去,买上一些黄白纸,割了折成莲花与元宝,在清明时烧与父母。
想起双双逝去的父母,朝颜心中仍旧一阵悲痛。饶是已经过去几年了,她仍旧抑制不住心中的恸痛。
清明时节雨纷纷,朝颜心思恍惚着,忽而见地上的青砖洇了豆大的水渍,竟是下雨了。朝颜加快脚步,很快便到了赵娘子家的豆腐店。
她进得赵娘子家时,见里头还有个小娘子在买豆腐。不过一息的功夫,雨点便密密地下了起来,铺天盖地俱是溅起的朦朦水珠。
赵娘子见她进来,笑道:“原是姜姑娘来了。”
买豆腐的小娘子转过头来,杏眼似水,看了一眼朝颜,朝颜便觉着她有些眼熟,再一想,可不就是昨日遇上的屠户家的娘子。
朝颜将篮子还与赵娘子,赵娘子瞧见里头的东西,忙道:“这怎么好意思,不过是一个篮子……”
朝颜笑道:“只一点自己家做的东西,也不值什么钱,赵娘子快快收下。”她说着便要跨过门槛,要走进连绵的雨幕中。
赵娘子一把将她拉住:“雨这么大,你且在这里歇一歇。”她拉着朝颜在一张小凳子上坐下。
赵娘子转过头来,也劝屠户家的娘子:“你且安心坐着,难不成你家阿郎回去还埋怨你不成?”
听着话语,两人似是很是熟悉。
屠户家的娘子笑道:“倒是不会,只是这雨下得这般大,我怕他不懂得避雨。”
赵娘子羡慕道:“你们俩可真是似神仙眷侣般。”
这时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跑出来:“娘亲,我有些渴了,想喝水。”
屠户家的娘子便注视着男孩,眉眼真真是羡慕之情:“我与阿郎成亲也有数年了,只是还不曾有孩子,倒是遗憾。”
赵娘子宽慰她:“你与阿郎还年轻,将身体调养好了,将来生个十个八个的,倒叫你烦恼了。”
屠户家的娘子瞪大双眼:“十个八个,谁来帮我带呀!”
两人絮絮说着话,都是些家长里短的,朝颜听着,也不往心里去。
雨却是越下越大,水排不出去,渐渐地竟要漫上石阶上来了。
众人都巴巴地望着那水,忽而见一架两匹马车缓缓驶来,马匹肥硕,车厢外面的装饰很是奢华。
赵娘子的儿子天真无邪,当下便清脆道:“好漂亮的马儿!”
他话音刚落,马车忽而停下,一个俊艳的公子撩起帘子,神色有些惊喜,道:“姜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