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四楼窗户蹦下来那一天，你妈妈也晕了一次。”

人人都行色匆忙的急诊科，本来只有父女两之间保持着沉默。

孔冉循声看向父亲，反应过来话中内容，又回头看向被帘子隔着的病床。

妈妈，有什么身体状况吗？

“说是只是腿软了一下，旁边人没扶自己就站起来了。但是你妈妈单位的人告诉我，是已经闭眼昏过去了，叫了两声才醒。”

孔冉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过去十年，也就是现在来说是未来的十年。期间体检，妈妈的身体都没有什么大状况，控制住体重后唯一偏高的血压也恢复正常了。

肩颈痛吗？注意活动锻炼后虽然没能治好，但也不再恶化了啊。

颈椎问题会让人晕倒吗？

“你真的那么想要那两千块钱的工资吗？”

“啊？”孔冉被问的有点懵。

“我每个月给你两千，到大学，每月正常生活费再加两千。回去上学吧。”

“算了吧，您二位的工资，除掉房贷剩不到五千吧。再拿两千给我，日子怎么过？”

“这你不用管。”

不用管吗？明明过不了多久就会没完没了的跟我说这些啊。

在明确跟家里表示不考研，也不会通过其他途径继续进修后，孔冉又自己挑了一个城市，想要独立生活。

妈妈二话没说打了三千块钱做安家援助。再之后，从家里要钱就困难了。也不是真的困难，只要一表示自己生活拮据、经济困难，父母立刻会予以支援。但随之而来的是妈妈没完没了的念叨，算自己每个月能挣多少钱，算家里每个月要花多少钱，算已经有工资的孔冉在这一段时间里问家里要了这么多钱之后一共花了多少钱。再让孔冉报细账，仔细清算有什么可以节约的地方。

除掉安家援助，孔冉外出闯荡的一年一共只在开头向家里开口过一次，却被念叨到教师工作稳定下来之后。到二十九岁那年过年，妈妈还饭桌上提起过这件事。

“病人家属过来一下！”

听到医生召唤，孔冉随爸爸一同起身。

“你在这坐着。”

孔冉看着爸爸跟着医生消失在视野里，又仔细回想了一遍，还是找不到能让妈妈出什么大状况的病根疾患。

难道真的是生生被我气成这样的？

“医生怎么说？”孔冉一见到人回来就凑了上去。干等了半天了！

“不太好。”孔爸爸丢下三个字，往病床边去，却被孔冉拦住去路，拖到角落。

“怎么不好？是什么病？要怎么治？”

“要留院观察一天，帮我把你妈推走，一会儿去办手续。”

孔冉有些急了，拉住父亲的袖子：“具体跟我说说吧。治这病受罪吗？会不会需要很多钱？我还是去打工吧”

“你就想着退学！”被孔冉带着，孔爸的声音也不算大，不过还是因为内容有趣，引起几个路人侧目。

待围观者收回目光：“不可能，直接告诉你不可能。回去给你妈拿套换洗衣服来，路上买点饭。”

“不是，我也算个劳动力啊，有需要当然能用。确实，实在不够可以卖房子，不过那房子最好还是过三五年在卖，还能翻一番。”

“没有那么严重，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孔冉的父母给孔冉买了一套房子，在她十六岁的时候。

当然，是贷款的。

当时房价已经疯长了一段，在生活用品中进入奢侈品行列。孔妈看这涨势，果断放下了攒钱让孔冉出国留学的想法。

“实在不行等要留学的时候在卖，还能赚一笔差价。”

于是夫妻二人拿出了存款的七成，加上额度并不低，但可以在爸爸退休前还清的贷款，在城里还不错的地段买下了一套环境还不错的一百二十平的房子。

孔爸爸和在医院一起吃了孔冉送来的饭，不是在外面买的。是一些明显带有自己老婆和自己老娘风格的家常菜，比平时吃的更清淡一些。

回家也看到了厨房里新鲜的活动痕迹。

但是没有孔冉。

换洗衣服、洗漱用品、凉席、被子、褥子加上二百四十三块钱。凭这样绝对撑不到下月十号啊，跟老板商量按周结工资能成功吗？

这里断水断电，洗澡吃饭都要找地方。公共澡堂洗一次澡五块，洗到下个月十号一百五十五块！

还要想办法解决一下早上的洗漱，不洗脸不刷牙真的出不了门……

“咔哒”门锁响动，有人用钥匙进门了。

在孔妈妈眼里，这是孔冉的婚房，自己不住，也不外租。有钱了就慢慢装修，没有也可以等到孔冉结婚，让他们小两口商量。

已孔冉的性格，这种情况也不会好意思到亲戚朋友家去。

所以孔爸就直接到这来了。

扫过一遍已经铺好的地铺和周围还打着包，但也不难猜出是什么的东西：“挺能折腾啊。”

孔冉调整姿势，从普通的盘腿坐变为缩成一团。

“读师范大学，当数学老师到底让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孔冉想看一下爸爸这时候的表情，却把头埋得更低。

孔爸爸矮身蹲到她旁边，不碰到被褥：“你妈的身体，目前没什么大问题。”

孔冉直视和自己在一个高度的父亲的眼睛，并没有多少惊讶。

“好好的人都被你气晕了两次，再来会出什么问题？”

又不敢再看了。

“我明天午休去接你妈妈出院。明天下午六点，你必须穿着校服，从学校回来吃晚饭。再不然，我就要用强制手段了。”下完最后通牒，转身就走。

孔冉看看走掉的父亲，瞅瞅自己身边这些看着都可怜的东西。用额头蹭了两下胳膊，穿上鞋子跟着出了门。

楼梯间孔爸爸还特意放慢脚步等她一起。下了楼她却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老板，老板娘。”

晚饭点的热闹刚刚散去，老板娘和收营员坐在后厨门口的位子上歇口气，老板靠在门上跟她们说话。

“孔冉啊，什么事儿？”

“不好意思，我得辞职了，明天就不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