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过法术改造,会怎么样?”应无虑知道历史上几个有名的走身体改造路线的法师;她还知道,现在大陆通行法令中就禁止了人体的法术改造。
等于固永安在官方面前把她定义为非法产物。
会怎样?坐牢?罚款?抓起来改造回普通人?直接销毁?
阙凡浊紧闭着嘴,视线没有目标的左右乱晃,刘海将阴影打到了下眼睑,看上去难得的有几分深沉。
“被抓起来强行销毁?”吓得应无虑问出最糟的可能,虽然她不觉得固永安会这样坑她。
“怎么可能!人怎么能用‘销毁’这种词!”抬起头来,还是那个憨小子。
“昂?那你一脸沉重的干嘛呢?我都想跳水跑路了!”
“不——是——,是,啧,我也不太清楚,有人都很怕在任言面前提法术改造的事,这在沧浸是个禁忌话题,昨天刚从海里回来就往你那冲,到门口,固永安直接爆出你是改造法师,都觉得要出大事了好吗!我过了几个小时才到的,还没人敢说话。”
哦?气氛还这么紧张过呢?
应无虑是以点感觉都没有。
“我可能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看我。”应无虑摸了摸脖子。
阙凡浊仿佛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跟你是改造法师没关系?”
应无虑又用非常嫌弃的眼神看着阙凡浊,她不嫌弃这个人,但对于这个人的某些行为,真的忍不住。
你不是见过我的水下形态吗?怎么着,觉着那尾巴是后天缝上去的啊?
改造?改个屁!
“那,那任言为什么着急要见你。”
应无虑无声叹气,身体后仰让前胸和肚子烤烤太阳,胳膊撑得有点累,又躺下了。
阙凡浊吞了口口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嘶——,你知道我后来掉到哪了吗?”躺好之后还是回忆不起来,试着问了问阙凡浊。
“你,你掉下去了?”回顾一遍意识断片前的情景,阙凡浊才明白应无虑在问什么。
“肯定是掉下去了”应无虑拍了一下自己的腿,“看这腿的情况是没掉水里,他可能怕我摔死,来确认一下伤势。”
阙凡浊松了口气,继续划船。
“怎么了?改造法师对他做什么了?”应无虑不解。
“也没跟我仔细说过,昨天也是,告诉我你是改造法师之后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具体情况还是固永安跟我讲的。”
“哦……”算了,不明觉厉就好了。
“之后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老固躺在床上养神,任言回不去家跟你们挤一间。我过去一路上碰到的所有人表情都很沉重,到门口还什么都没问出来……”
阙凡浊忽然停了,应无虑压低下巴看向他。
“就……,直接进去了,聊完发现没什么事,但外面的气氛,好像不太出得去,就,就在门口蹲了半个晚上。”
“啊——?”应无虑快速翻身坐起来,“那不是很辛苦?你歇会儿吧,我来划船。”
情绪很浅,诚意是真的。阙凡浊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转变了态度,像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可以忽略外貌年龄的一身大姐姐风范,照顾身边的人。
“辛?不辛苦,划两下的事儿,你坐好。”
“对啊,只是划两下,坐着也能干。连个桨都没拿,拿根竹竿子在那撑,什么姿势效率都不会差太多的,只有我睡了一晚上,我来吧。”
你那不是睡觉!你那是昏倒!
阙凡浊反对得更激烈了:“别别别,你躺下吧,躺一会儿。”
“哎呀,我身体状况没那么严重,还在可控范围内。”就是心脏疼,躺下坐着都疼,动一动也不会加重,倒也没什么区别。
骗人!你刚刚还说不太好。
“躺下——!”阙凡浊像收拾四岁小外甥似的喊道。
应无虑不高兴了。
“他们怎么这么慢呐?”固永安和任言已经清好场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了。
他俩是坐静水域最快小型交通工具——浮水艇过来的。
为节省时间,打包了早饭,赶在阙凡浊和应无虑前到达现场,半忽悠半命令地哄走现场所有人,现在吃完饭都有一阵了。
“追击队你打算用个什么阵容?”
任言对着空气写字。
“倒是方便啊,退完水直接就可以出发了。”阙凡浊想起来件事,“哦,不对,这样接不到堂正的消息,还得回趟中心塔。”
任言从外套内兜,他这长款制服的最大用处可能是藏东西,掏出一本书。
打开封扣,不算薄的一本书,两三翻便从封面到了尾皮。
“你一个领导,成天偷锁在塔里的道具出来玩,下面人很难做的。”
任言笑了,笑完将书收好。
话题结束。
没办法嘛,捧哏和逗哏都是需要说话的,没有人的单口相声是句句都在与观众互动的。
固永安看到旁边的交通工具:“浮水艇用上了地脉……,连海上一块儿叫基脉是吧,用上了基脉同调的技术吗?”
任言点点头,和固永安一起给浮水艇找了块放的地方,拆船玩。
中心塔自主研发的这些东西任言都需要了解,固永安业内最有名的一个称号叫“道具大师”,二人一起,没想过会把东西拆坏。
合上底板,推船下水。
嗯,运转正常。
“这俩还没来。”固永安要骂人了。
眼力还是任言强,远远水上的一个小黑点,他已经认出来是阙凡浊和应无虑。
漂进了,应无虑坐着拿根竹竿在划船,阙凡浊站在她旁边,手足无措。
阙凡浊感受到任言强忍着和固永安表在脸上的鄙视。
“我跟她石头剪刀布输了,她一定要划船!”
“跟她石头剪刀布都能输!”
什么玩意?这事儿可以这么骂的吗?
应无虑心情倒是不错,放好竹竿,朝固永安挥挥手。
固永安走上皮划艇,把应无虑抱起来:“大老板,事情都谈妥了,您什么时候给沧浸退水啊?”
“马上。”
上两节楼梯,到支架床旁,固永安才放下应无虑,让她撑着床站着。
摘掉手套,手心法阵向下移向一旁,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从地上凭空升起。
这么一点时间,应无虑已经揭开了遮盖用的白布。
阙凡浊转开眼睛缓了缓神才敢再看过去,除了验尸官和应无虑,也没人会把头凑过去,自己检查切口。
长条箱搁在应无虑手边,固永安退开了。
应无虑拎起箱子,放在床边打开,将鱼尾抱出来。
挪动摆正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调整身体的小动作。固永安真的很怕她的腿再变形,但是现在只能闭嘴在一边站着。
仔细看过鱼尾和人身的切割面,应无虑并没有把两部分严丝合缝地拼起来。
摆的位置很正,中间隔了一小段。
站直后退一步,看过全身一边,神情似是叹息,又很快,归于完全的平静。
抬起手,掌心悬空与断口间隔之上。
她的脸色好像更苍白了,近乎透明的皮肤在光下显出了里面的肉色,还是没有血气。
……
默哀很漫长,没人对这个时长有意见。
是外面响起了轰隆轰隆的声音。
阙凡浊第一个扭头去看,然后直接扑向窗边。
任言、固永安也没憋住。
声音太大了。
这是只要见过就不该再忘记的一幕。
十数米高的巨浪被绵延近三十公里的宽度拉伸成城市一条不起眼的花边。它身后似乎是与前沿登高的海面,推土机似的向城中行进。
他们看向应无虑,莫名地都没有动。
海墙逼近,浮力将身体抬离地面,一切都蒙上一层似有似无的蓝色滤镜。
很不科学,快到分不清是由侧推进还是从下淹上。
心脏鼓动两三下,空气又重新成为坊间中的介质。
所有都湿透了,只有应无虑,身上的水滴完之后头发还是松散开的。
三人各找了一个看出去的地方,从城外退回的海岸线正好经过楼下,大浪卷着陆地边缘的水一起,回到了海里。
浪卷走过的城市,地上只有雨后水坑程度的积液,除了泡过会留下痕迹的地方,其余已与平常无异。
固永安这才发现,支架床上的尸体不见了。
不但这一个整体,床单上的血渍,箱子里沾的红,全都不见了。
“她回海里了。”怕吓到这三个人,应无虑解释了一句。
“都谈妥了,是可以这样的,是吧?”不放心还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