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显然也没料到会在国师府门口与玉漱公主撞个正着,不禁有些心慌,但左右逃不过,她微微咬牙,干脆战战兢兢地来到玉漱公主的御马香车前跪安,诚惶诚恐地道:“臣女不知大公主圣驾在此,不及回避,还请恕罪。”
香车之中,玉漱公主微微掀开车帘,淡笑道:“红衣姑娘不必拘礼,平身吧。”
她虽满心疑问,但自视高贵,断然不会盘问下人,言罢已摆驾离开,却忍不住偷偷拿出一面铜镜,水镜之术施展开来,犹自匍匐在地的红衣应念映入镜中,似水中倒影,亦幻亦真。
待得玉漱公主的车马走远后,红衣这才起身。
“玉漱公主素来生性多疑,我既已到了国师府门口又回去势必引起她怀疑,但倘若我进国师府,甲子延年丹的秘密恐怕守不住……”
看着不远处紧闭的国师府大门,红衣心思起伏。
岂料白洪寿早已凭借隐于国师府上空的纸鹤知晓此间发生之事,红衣正犹豫不决,耳边突然传来白洪寿的传音:“红衣姑娘尽管光明正大敲门进蔽府,买卖醒脑安神丹可不触犯傲来国法。”
红衣心领神会,忙依言去做。
在易剑冲的指引下,她见到正殿中的白洪寿时,莫名觉得心中踏实,不禁暗暗称奇。
白洪寿猜到她的心思,便道:“红衣姑娘进门前想必是被玉漱大公主施了水镜一类的窥视法术,因此会有心神不宁之感,但你既已入了蔽府,任何窥视、偷听、推演类的法术皆不会奏效。”
白洪寿如此说倒不仅仅只是为了让红衣心安,毕竟他听铁扇公主说过,红衣的师父心机老人尤擅水镜一类的法术,他正好可以借红衣之口转告心机老人,让心机老人以后再不敢轻易施法对付他。
相比口出狂言的绿衣,红衣不但性格稳重,而且心思缜密,她猜到白洪寿言语间的意图,却也不点破,恭恭敬敬道过谢后,她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法宝囊递给白洪寿,道:“国师,这是两万颗白玉丹,小女子今番代师前来取醒脑安神丹,还请成全。”
“此玉瓶中有醒脑安神丹十枚,红衣姑娘可当年点清。”
白洪寿接过法宝囊之后,随即召出一支长颈玉瓶递给双手相迎的红衣。
红衣深知此瓶所载乃六百年阳寿,唯恐出了半点差错而被心机老人责罚,也不怕白洪寿笑话,她当即打开瓶口将十枚散发着淡黄光晕的灵丹一一倒出来,并按照心机老人临时所传之秘法验明品质和真假。
足足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神色渐渐复杂的她才又一丝不苟地将灵丹放回瓶中,贝齿轻咬,为难道:“我家师父要的分明是能增寿一甲子的灵丹妙药,国师为何却给小女子普通的醒脑安神类灵丹?”
白洪寿不假思索地道:“红衣姑娘别误会,我料想玉漱大公主只怕还堵在外面等你,若你贸然带着十枚甲子延年丹走出蔽府,不但你家师父罪责难逃,我也难辞其咎。”
“国师深谋远虑,倒是小女子唐突了。”
红衣反应过来,暗暗捏了把冷汗的同时忍不住大着胆子多打量了白洪寿几眼,并用更加恭敬的语气道:“既如此,小女子改日再来取丹。”
目送红衣出殿后,白洪寿暗道:“十枚甲子延年丹能保心机老人的肉身在六百年内不会枯死,说不定灵丹到手他就会对我痛下杀手,我又岂会轻易让他如愿?”
他算得很明白,虽说心机老人目前迫切需要他炼丹续命,但倘若心机老人真的得到甲子延年丹,他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计心机,但愿你得到甲子延年丹之后不会对付我,否则,我便也如元宗和玉漱那般改写你的寿限,让你永生永世都受制于我!”
一念及此,白洪寿迫不及待拿出了小人皇笔仔细参研。
他虽不似身怀“元神”的地仙炼器师那般能凭借元神轻易洞察诸般法宝的器灵所刻画的符纹,但却身怀天眼通、太上感应诀、大运造化诀等妙法,加之小人皇笔不过是一件没有任何攻击力的上品灵器,器胚和器灵的构造都不复杂,只半天不到他便隐隐堪破其中玄机。
“这小人皇笔实在神奇,其器灵之上刻画诸般符纹之一竟能将天地灵气转化为命系法力,难怪元宗皇帝和玉漱公主可以凭此篡改他人寿限。但此灵笔只对傲来国界内的生灵有效,于我而言根本无用。
“既然玉漱公主认为此笔坏了,我何不以不工炉做些手脚,让此笔彻底失灵?只是我既说了须菩提祖师能修复此笔,之后又如何向玉漱公主交代?”
白洪寿想了又想,决心去西牛贺洲亲自查看一番,若果真如玉漱公主所说,西牛贺洲根本就没有灵台方寸山和斜月三星洞,更无须菩提祖师此人,那是非黑白就全凭他一张嘴说了。
打定主意,白洪寿随即带上兰芝仙姑,飞雪冰蚕衣施展开来,须臾之间已到了人人向佛的西牛贺洲。
第一次见识到飞雪冰蚕衣玄妙的兰芝仙姑啧啧称奇,艳羡道:“一个意念运转就能从东胜神洲抵达西牛贺洲,师兄,你这宝衣端的神奇!却不知能否飞天遁地?”
飞雪冰蚕衣乃是仿五彩飞花扇炼制的中品宝衣,虽能凭意念穿梭于天地间,却不能上天、遁地、入水。
白洪寿自然不会告诉兰芝仙姑这些,而且他如今置身于西牛贺洲,唯恐被佛门强者察觉,根本不敢大意,便用力瞪了兰芝仙姑一眼,以传音之术叮嘱道:“师妹,我们此行无异于虎口拔牙,凶险万分,你若不想我们大运仙宗的命脉葬送于此,最好谨言慎行。”
说话间,他已施展天罡变化术变作一名樵夫。
兰芝仙姑微微撇嘴,显然是有些不满白洪寿的训斥,却又不敢发作,索性应念变成一名病恹恹的驼背老妪,幽幽地道:“娃儿,老身可是你的老母,你再敢训我便是大不孝!”
言罢,拄着拐杖的她更是伸手要白洪寿搀扶。
“……”
白洪寿张口结舌,却懒得计较,扶着老妪打扮的兰芝仙姑,他一边在深山中行走一边暗运天眼通查探四周。
并暗暗回忆《西游记里对灵台方寸山的描写。
凭借飞雪冰蚕衣,他只一天不到就将西牛贺洲半数的奇山险峰游遍,不知不觉又到了一座无名高山,此山景色秀丽,林麓幽深,狼虫遍地,虎豹横行。
身临此山,白洪寿不自觉就想到了前世所读的《西游记。
“千峰排戟,万仞开屏。
“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枯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
他一遍遍默诵,越发觉得此地便是灵台方寸山,既惊又喜,但同时也更加谨慎,唯恐惊扰了山上“斜月三星洞”中的须菩提祖师。
他不敢贸然向前,干脆便与兰芝仙姑在附近的一处山坳结庐暂居。
此山绵延不穷,比花果山和蜈蚣山连起来还要大上不少,虽也山清水秀,但猛兽横行,因此根本无人居住。
白洪寿想到《西游时灵台方寸山上指引孙悟空拜师的樵夫,不禁有些咋舌,心道:“莫非我就是那樵夫?若果真如此,这到底是天意使然还是我的无心算计?”
躺在简陋木榻上老妪模样的兰芝仙姑虽不知白洪寿心中所想,但却也被此山吸引,却不敢贸然与白洪寿说话,便忍不住传音道:“师兄,此山钟灵毓秀,灵气充沛,我们何不在此开宗立派,广收门徒?凭师兄的无上道行,只消三五百年必定重现我大运仙宗往昔盛名。”
白洪寿不假思索地胡诌道:“我此行虽然就是想寻一处好地方另起大运仙宗的山门,此山也的确是世所罕见的绝佳福地,但我们初来乍到,不知此山深浅,况且还是在如来的眼皮子底下,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步步小心,万不可有丝毫大意。”
七宝山蛰伏百年的白洪寿最不缺的就是耐性,在山腰住下后,他静静忍耐了三日才变作一条小白蛇出门。
兰芝仙姑虽不太情愿,但还是依言变成一条手腕那么粗的红蛇跟随。
“这里不愧是如来佛祖的地盘,此山虽适合修炼,但除了寻常的虎豹之外竟无半只妖怪!”
不觉半月有余,白洪寿终于摸清了此山的深浅,同时也发现山上根本就没有道场,他不禁计上心来,暗道:
“如此说来,玉漱公主所言非虚,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须菩提祖师!若我真的按照李兰芝的建议化名在此处开宗立派也未尝不可。只要我凭借无方造化石避开如来的耳目,说不定《西游时的须菩提祖师就是我。但开宗立派必定要引来更多是非,以我目前的粗浅修为谋划这些根本就是徒劳。”
一念及此,白洪寿便准备回国师府了,毕竟就目前而来,国师府相对安全不少。
岂料兰芝仙姑却急声道:“师兄容禀,我虽初次登临此山,但却在梦中来过无数次,想来此山与我有缘。若师兄允许,我想留在此山潜心修行。”
见兰芝仙姑神色坚定,白洪寿暗道:“她在此山摸索门路也好,倘若有朝一日我在傲来国混不下去了还能有一个容身之所。”
稍稍犹豫过后,白洪寿点头答应下来。
兰芝仙姑大喜,忙道:“既如此,还请师兄为此山命名。”
白洪寿极目远眺,又仰头望天,故作高深地道:“此山既与如来的灵山相邻,便叫灵台方寸山,师妹可在山巅处开辟洞府,那洞府就叫斜月三星洞!”
此时已是夜深,天上有斜月如钩,又有三星点缀,兰芝仙姑看在眼里,止不住拍手叫好,眉飞色舞地道:“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好名字!好名字……”
“咳咳……”
白洪寿颇为尴尬,清咳两声的同时已驭使飞雪冰蚕衣消失无踪,眨眼间回到了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