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里前庭的大堂只有柜台后站着一位身高细长,青衫墨发的男人,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把算盘打的那个噼里啪啦哗哗作响。
锦年定住脚,不动声色的看了他许久。
可能是听到了有人进来的声音,男子总算是抬起头,顺着声源寻来。
嗬!
居然是一个看着不到而立之年的俊脸白面书生,脸上自挂着一抹闻人便是三分笑的市井圆滑世故。
笑问道:“小姐可是要住店?”
锦年因他灵活打算盘珠子的手速而升起的欣赏一下就淡了下去。
她正欲吩咐安排三间休息的干净屋子时。
正在这时,谢子宸也到了她的身后,直接抢了她的话,朝已经走出柜台正准备往他们跟前的男子道:“两间房,热水吃食准备好”。
锦年倏的眼睛瞪向他,似在问他为何会是两间房?如今他们可是三人!
谢子宸好笑她的紧张,微垂头给了她安抚一笑,无声告诉她不必草木皆兵。
青衫男子已立定在二人前方,他作揖拱手道:“二位客官,在下白枫,这家店的老板”。
锦年挑眉不语,似在思考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谢子宸更绝,直接越过他扬长而去。
锦年赶忙追上他的脚步随着他一同往后堂休息的地方走,一边问他道:“你对这里很熟悉?”
谢子宸停住脚步,转过身,望着她不解清透的眸子道:“曾经住过几晚”。
锦年笑了,原来如此。
至于他为何会住?她没问,每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不能同旁人说道的秘密,她有,他或许也有。
接着她走至他的身侧落后半肩,同他闲聊起来。
“世兄,你认识刚才的店家?”
谢子宸黑眸幽深,看了她一眼,道:“很难见锦儿如此主动去关心一个陌生人,可是对他感兴趣?”
锦年皱眉,思考了半响道:“不是,只是觉得他有点古怪,或者是说整个小镇都有些古怪,世兄没感觉到吗?”
谢子宸眼里闪过震惊,未曾想锦儿一个从不出闺阁的女子居然这般敏感,继续不停歇的往后堂深处走着,一边回道:“既然连锦儿都发现了,子辰自然也感觉得到,咱们谨慎些,尤其是对那个店家”,他可不是什么好人,这句话他隐在心底没有说出来。
至于如何的不好,估计也只有那个名叫白枫的男子能给出了解释。
前庭,将马拉到后院喂好后才落后锦年二人出现的陈伯一进门就看见眼含算计一脸阴笑的白枫,他近前,非常自然的轻拍他的肩膀道:“怎么白大才子?你可是见到了主子的小未婚妻?”
白枫毫不留情挥落他的爪子,往柜台后边走边嫌弃道:“那是自然。不是我说你……怎么每次都将自个搞的这么狼狈,好歹你曾经也是禁卫军的人,能不能有点出息!”
陈伯最不爱听他这话,一个翻身就利落的到了他的跟前挡住他的去路,大声道:“好你个白呆子,你说清楚什么叫每次?”
白枫给她一个白眼,就要将他推开。
陈伯哪里会就此放过他,不满的嚷嚷:“还不是主子,每次都让我扮成老头子的模样,好歹我也是一个俊俏的后生,怎么就那么让他觉得见不了人呢?”
白枫高深一笑,凑近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后,才低声道:“就是你过于俊俏了,如今是正和主子心意,甚好甚好!”
陈伯,原名陈云,还在愣神这个白呆子话里是什么意思时,白枫已经将他推到一侧转身往后堂的方向而去。
要说陈云动武还行,动脑子简直要他的命,想了会没想通,他也不想了,心道:白呆子自来说话深奥,管他呢?
他转过身,朝着白枫的背影问道:“白呆子干嘛去?”
白枫揉了揉耳朵,这厮也就这副大嗓门能用,平静回道:“准备热水吃食,怎么……你想帮忙?”
陈云下的挥了挥手,“不……不……兄弟一介武夫做不得做不得!”
白枫冷哼一声。
陈云又道:“白兄,兄弟有话想问你,你何时有空?”
白枫留下“晚上”二字,消失在后堂。
之后,陈云的身影又一次走出客栈。
后堂的客房有连在一起的普通房间,也有带着独立小院私密性好的上等房。
锦年被谢子宸直接带到带着小院的上等房,一入月门,先是影壁,绕过影壁,一排三间正房,廊下一簇簇海棠花繁叶茂,开的正浓。
谢子宸闲适自在的往柱上一靠,看着锦年正仰头轻嗅花香,俏丽身影立于花丛中,花美人娇相映成辉。
但愿时光停止,但愿岁月永恒。
“世兄,没想到如此偏远之底居然也隐藏着这般有心之人,小小歇脚之地也布置的像是名士的隐居”。
谢子宸轻声哼了一声,就白枫那厮居然也能被夸为名士!
“锦儿想错了,不过是闲暇时无聊的杰作,如何能同隐士名居相比!”
“哦!”锦年狭了一丝丝的狡黠道:“世兄如何确定这就是闲暇的杰作呢?”
谢子宸顿时哭笑不得,他怎么就这么的蠢了,有种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他却还不能自己往下跳的感。
锦年似笑非笑的笑看着他,廊下微风乍起,面纱迎风轻拂,她俏丽身姿袅娜纤细。
谢子宸既不想欺骗她,但也不想告诉她缘由,高冷万分的吩咐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后,就一如初见矜贵冷傲的转身扬长而去,满院芬芳独剩佳人错愕不已。
呵…
她就不该去试探他。
锦年一脸深沉的迎风站立了一会,这个小镇这里的人,这处院落都与它所处的地域环境格格不入,细思极恐,锦年仰头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想来有王家公子护着应该不会出事。
踏上台阶,轻推门扉。
一天的舟车劳顿,也该是好好休息的了。
再说谢子宸从上房回到了前庭时,除了白枫,陈云,还有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的中年男子一起等着他。
三人看见他的身影出现时,都恭敬起身朝他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主公”。
谢子宸脸色肃穆,抬手示意三人起身,走至正面的木凳坐下,沉声问道:“近日来,小镇有何异动?”
白枫神色凝重的回道:“回禀主子,若要说异动,手下等人密切关注的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唯独……”,他沉吟片刻,也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谢子宸点头道:“但说无妨!”
白枫继续说道:“闻名天下的状元郎南景天于昨日从本镇经过,据手下暗中观察,他也是冲着方觉寺而来”。
谢子宸听完一派平静,好似对于此时的前因后果相当的了解,只吩咐白枫道:“只要他并未注意的你们的身份暗中调查咱们的来路,至于其他之事咱们不必插手理会”。
白枫眼中精光流转,已经从主子的眼神里得到了隐藏的深意,他点头应了一声“诺”。
之后,谢子宸视线又转向了新来的男子“孤山,除了黑衣甲之外,可还有另外的人马在追寻我等?”
孤山是隐在暗中保护他们的隐卫头领,身手了得,神出鬼没,就连胆大妄为的陈云都非常憷他。
孤山表面稳重,当她一开口就给众人一股深寒阴冷之气,冷漠道:“回禀主子,暂时还未发现”。
谢子宸听了一阵沉默,手指轻扣着桌面,似在对此话心存疑虑,过了好一会,在三人屏气沉思时说“这事不对,以谢芜的为人处事定不会只配一支人马过来,孤山,派人前往凌江”。
孤山一瞬间就想了哥通透,脸上阴冷一闪而逝,回了一声“手下遵命”。
最后是陈云,此时已经恢复成儿郎的装束打扮,还真如他自己所说,翩翩美少年一枚,看着却是养眼的很。
“主子,你有何话请吩咐,这么盯着手下做甚?”
陈云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让另外二人齐齐翻了个白眼,心里皆道了一声“蠢货”!
没见主子看他的模样很是不爽,他居然还敢摆出还一副自鸣得意的风流倜傥样。
“换回去”!坐上的谢子宸声音冷冽道。
陈云一愣,不可置信道:“为何?”
谢子宸也不跟他废话,一针见血道:“别忘了陈伯的吩咐”。
陈云正打算哇哇大叫以示抗议,一听他父亲,瞬时就蔫了,满脸悔痛,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出来的是。
真正的陈伯的确是谢子宸跟前的老人,如今的陈伯不过是他的儿子陈云装成他的模样露在众人眼前。
当夜色降临,整个小镇回归夜里的宁静时,客栈也打烊落了门锁紧闭,三人仍旧陪着他们的主子商量大事,故锦年从后堂来到前庭时,孤山是第一个警觉的,在她出现已经一个闪身消失在大堂内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另外的三人,除了白枫眼里闪过惊讶外,其他两人也都早有察觉。
谢子宸起身跨到她的跟前,扫过收拾干净的人儿,笑着问道:“休息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