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阴,到上虞。
船行镜湖上,水润顺畅。
瞧见熟悉的风景,柏舟兴奋地指着岸边,“小郎君,那就是我们被劫走的山道啊!”
张恪微笑着,余光里,凌灵戚等人的神色都不大自然。
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张恪拍了拍柏舟的脑袋,“这就是缘分,因缘际会,没有这些,咱们能有建康之行吗?”
果然,凌灵戚等人表情又和缓了下来。
也太好糊弄了。
这么好糊弄的手下,还是不要送回去糊弄陛下了。
就让我独自承受这些苦难吧。
船身一震,靠在上虞县城旁的渡口。
张恪跳下船来,张开双臂,默念一句,“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从上虞县城到上虞张氏的坞堡不过十余里地。
一行人穿过上虞县城,就准备返回张氏坞堡。
凌灵戚昨天已经跟手下们交流过,没想到这帮牲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还说什么吃公门饭有什么好的,东奔西跑。
不如干脆跟了这张郎君,又有钱拿,日子还轻松。
气得凌灵戚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又觉得他们说的,好像也那么一丁点对。
只可惜,张郎君好像没有那个意思,不过自己这些人一厢情愿罢了。
王悦赠的银钱张恪先分了三万钱出去,就还剩下两万五千钱。
一路上省吃俭用,也花销了将近一万钱。
柏舟亲自背着剩下的一万五千钱,拒绝了凌灵戚帮忙的请求。
宁愿被金钱压弯了腰杆。
这是独属于中二少年的倔强。
一行人穿城而过,直奔坞堡而去。
望着日思夜想的坞堡终于出现在面前,张恪面露感慨。
这就是家啊!
平常习以为常,一旦离开就开始思念的家。
家里有牵挂自己的父母,他们会为自己牵肠挂肚,思念深深。
爹爹,娘亲,孩儿回来了!
张恪加快了脚步,走回了坞堡。
“小郎君回来啦!”
东楼的一个佃户扛着农具,兴奋地打着招呼。
刚走到大门口,李氏身边的婢女青鸟惊呼出口,“小郎君?”
然后嘤咛一身,扭头冲上了楼。
看得凌灵戚等人嘿嘿直乐。
让柏舟先带着凌灵戚等人暂时安顿歇息,自己先上去拜见双亲。
冲上楼,就刚好碰到青鸟和绿枝搀着李氏走出房门。
青鸟的脸,比最红的苹果还红,死死低着头,却又不时欲盖弥彰地偷偷瞟一眼;
绿枝就是另一种风格了,那直勾勾的神色,让张恪确认了三遍自己到底穿没穿衣服。
掠过这仿若冰火般截然不同的二婢,张恪望向自己娘亲。
一看见李氏那蜡黄的脸色,病恹恹的样子,张恪登时鼻头一酸。
冲上去抱着跟李氏相拥而泣了好久。
一个男人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搐。
等张恪和李氏分开,李氏伸手拿着丝帕轻轻拭去张恪眼角的泪珠。
心疼道:“恪儿,你受苦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时日,娘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担心,夜夜睡不着觉,床都下不了。”
那个站在一旁的男人,嘴角都快抽筋了,白眼都翻到了天上。
你那是担心恪儿吗?
呵!女人!
等张恪跟母亲母子情深完毕,一看在旁边扶着腰站了许久的男人,吓了一跳。
只见眼前之人,面色红润,满面春风,站在那儿,自有一番富贵沉稳气派。
正是张恪之父张宣是也!
“你还胖了?”
看不到熟悉的疲惫,看不到亲切的黑眼圈,只能看见两个脸颊上圆润的肉。
张恪捂着胸口,感觉到了久违的心疼。
“张郎!这我可就要好好说说你了!我们恪儿失踪了一个多月,你倒好,天天吃得好睡得香,跟没事人一样,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
站在张恪身后,李氏“愤怒”地指责着张宣。
同时,一双秋水眸子中,疯狂散发着威胁。
张宣瞪大了眼睛,我为啥长这么多肉,你心里没数吗?
但最终屈服在了李氏的淫威之下。
“儿啊!爹爹错了。”
张恪兴致缺缺,敷衍着点了点头。
“恪儿,娘跟你闹着玩的,你父亲只是受伤了将养了一段时间,你刚刚失踪的时候,你父亲可着急了。”
李氏还是不敢把玩笑开大了,宝贝儿子要记恨上他爹了咋办。
说着,李氏就将张宣被陈县尉敲诈了好几次的事情说了,就连老母鸡孵蛋累了的事也没放过,足见怨念颇深。
“好在啊,后面荀郎君帮忙找来了冯府君,那陈县尉才收敛了。”
“然后找了你几天,徒劳无果,于是官府便撤走了,我们可是一直都没有放弃的。”
张恪眼睛一亮,“真的?”
李氏笑着道“真的。所以,要是别人跟你说什么胡话,你可千万别相信啊。”
张恪点点头,“放心!我去跟祖父和两位伯父报个平安。”
张宣主动请缨,陪着张恪离去。
李氏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望着那对父子的背影。
不知不觉间,恪儿已经跟张郎一般高了呢。
“主母,可以把脸上的蜡洗了吧。”
绿枝悄悄道。
李氏做贼心虚地四下看了一眼,“要死啊你!这种事能明说吗?”
要是被读者老爷们瞧见我这当娘的这么小心机,他们不得发好多本章说喷我啊?
瞧见祖父的便秘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踪而得到缓解,张恪的心里好受了些。
倒不是不希望老人家身体好,而是知道自己不是被厌弃的那个。
此番回来,他也会开始搞点一个穿越者该搞的东西,也为祖父的肠道努努力吧。
两个伯父的家里,一切都在正常的范畴内。
瞧见张恪平安归来,没有什么失望的神色,也没什么一看就戏不好的那种狂喜。
大家和和气气,高高兴兴,就像坞堡里的生活一样水波不兴。
或许他们就是希望这样,所以刻意维持着这样吧!
走回自家东楼的路上,张恪这般想着。
来到张恪的书房,张宣的脸上依旧都还有一丝眷恋。
张恪对他说了凌灵戚等人的事,当然,暂时只说住一个月。
张宣表示,这等大事还是要叫上各家叔伯,一起跟族长祖父商量。
于是刚刚见过面的几个人,又尴尬地聚到了一起。
寒暄的话方才就已讲完,大家无语对看,坐立不安。
张恪干脆开门见山。
一听是皇家的人,老族长眉头就是一皱。
令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的张恪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