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清溪在侧的张氏坞堡仿若一个与世隔绝的桃源,夜晚宁静而美丽。
张恪的书房中,此刻灯火明亮。
桌子上,摆着一堆密密麻麻的小长条木块。
三双手正在桌上划拉着,弄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张恪谢安一人一椅,相对而坐,柏舟搬来一个箱子坐在另一侧。
三人动手将木块涂了墨色的背面全部翻起,再搅乱,然后开始摸了起来。
将木块整整齐齐地背面朝外在面前码好,看着另一面石老头雕好的字和图案,张恪清了清嗓子,“我宣布,第一届好基友杯斗反贼大赛现在开始!”
本来想叫斗皇帝的,可惜谢安死活不干。
张恪一想,的确也不能培养谢安同志的不臣之心,免得毁了一代名臣的万世清誉,便说改成斗士族,一想也不合适,于是就改成了斗反贼。
在忠君爱国的思想下,一个地主两个农民的格局,也被改成了一个忠臣,两个反贼。
二对一是蛮斗,一对二是智斗。
谢安和柏舟配合地拍手,报以稀疏的掌声。
谢安道:“长恭,这个好基友杯是何意啊?”
“额,这个好基友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关系很好,且有深厚感情基础的朋友,简称好基友!这个杯呢,就是咱们的奖品,以好基友来冠名,就是这奖品的意义。”
张恪面不改色地胡诌道。
谢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倒也有几分道理。我与长恭当算得好基友吧?”
“算得!算得!”张恪连忙定下了调子。
规则方才张恪已经解释了一番,众人就开始战斗。
很快,在张恪的带动下,骚话层出不穷地就来了。
“抢忠臣!”
“哈哈,我抢!”
“一对县尉。”
“大你!一对郡丞!”
“柏舟,快点吧,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三个太守带一个县令。”
“要不起。”
“管上!三个刺史带一个廷尉。”
“让我想一想,四个校尉,炸!一个侍御史。长恭啊,这个炸是何意啊?”
“就是大鱼入水,压死对方的意思,你想想那水花四溅的样子,砰!哈哈,一个御史中丞,和你合作真是太愉快了。”
“一个娘娘,我就剩一张牌啦!”
“哼!一个陛下,压死!”
一局末段,张恪看着自己手里一个丞相,一个倒数第二小的县令,下手的柏舟已经报单了,谢安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
皇帝皇后都已经出过了,张恪把心一横,“柏舟,我赌你也是张县令!”
说完,他决绝地扔出一张县令。
柏舟看了看谢安,无奈地摇了一下头,“要不起。”
“小郎君,你的牌打得也太好了!”
张恪扔出最后一张丞相,张狂地大笑着。
不过,这就是张恪当晚最高光的战绩了。
等谢安摸熟了门路,把把当起了忠臣,将张恪和柏舟两个心怀不轨的反贼杀得锐气全无。
最终谢安在两百颗豆豆输到只剩十颗的时候,逆风翻盘,夺得了第一届好基友杯斗反贼大奖赛的冠军。
在座的三人都没有想到,在不算太久的将来,这项赛事会成为东晋最顶级最神秘的私人小圈子活动。
不论输赢,三人都兴尽而眠。
当然是各睡各的。
第二天,张恪亲自将谢安送到了渡口,看着他登船去往山阴。
一起离去的,还有他送出的十块仙净香,没有印字,过犹不及。
带着青龙和柏舟走回坞堡,在大门口停下,张恪对一旁的青龙道:“去将那位演技出众的小娘子请来吧。”
青龙领命而去,张恪带着柏舟走入坞堡大门。
“小郎君,看上啦?”
张恪赏了他一记板栗,“我只是欣赏人家的才艺!”
看着柏舟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张恪无奈地去找一个糟老头子,石老头。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随手在上虞找到的,居然是个宝藏老头。
~~
大清早,魏氏庄园之中,魏博趴在榻上,露出半个光腚。
不是暴露狂,而是昨晚吃了板子。
魏家自然不可能全是魏顗那般心思大条的。
事实上,等魏博之父魏泽,处理完一天的事务,在第十九房小妾那里充电半刻钟之后,就想起了今天自己二郎好像要定品来着。
于是叫过去一问,自然真相自明。
勃然大怒的魏泽当场就跟魏博通话半时辰,搭配着一顿板子。
魏博正在哼哼唧唧地想着挨板子这笔账要怎么跟张恪算,一个门房就进来通报说陈县尉家里的陈郎君前来求见。
“不见。”
魏博回答得很干脆。
以魏家的门第,别说陈县尉的侄子,就是陈县尉本人,乃至冯县令,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因为,他们都是寒门。
事实上,陈启能够坐稳这个县尉的位置,还是因为抱紧了魏氏的大腿。
门房很快去而复返。
“我不是说了不见吗?”
魏博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吓得门房连忙道:“陈郎君递上了一个帖子,说小郎君看了帖子自然会见他。”
“什么玩意儿,还学名士搞这套,本郎君会见他?怎么可......”
魏博骂骂咧咧地接过帖子,定睛一看,话便停在了嘴边。
“让他进来吧。”
魏博悻悻地趴在榻上。
陈现快步走入房中,脸上并无一丝计谋成功的得色,只是在看见魏博趴在榻上的样子有点惊讶。
当然,此刻的魏博还是拿了条丝巾盖住了下半身的。
不至于那么不见外。
他懒懒指了指对面地上的一个蒲团,“身体不适,坐下说吧。”
陈现坐下,然后迟疑地看了一眼周遭的仆役。
魏博将这些人挥退,“说吧,你们准备怎么办?”
“三省兄可知,昨日我被定为了几品?”
“我管你几品。”魏博毫不客气,还送了个白眼。
陈现一愣,心底顿时涌起怒气,但死死记得出门前叔父的交待,不敢发火。
没有捧哏,逗哏的只好一个人孤独地往下说。
“我只被定为了八品,日后如何好好为魏氏出力?这虞预实在太可恨!”
他看了眼魏博,无奈又道:“我回家之后,得了叔父指点,才明白,这一切的根源都在那个张恪身上。若无他,想来三省兄与我都能有个好结果。”
魏博艰难地扭了扭身子,“重要的事你可以说三遍,但不重要的话你一句都不该说。”
陈现真的想跳起来打他,但是又不敢,只好唯唯道:“我觉得,可以这样对付张恪......”
不自觉地,声音就低了起来,好像不低声点,就不像搞阴谋的样子。
魏博终于眼前一亮,招了招手,“过来点,仔细再说一遍。”
等双方将阴谋讨论完毕,定下了实施方案,陈现才憋屈地起身。
离去之时,他瞧见光滑而富有坠力的丝巾下,那道起伏的曲线,被压抑羞辱的心中顿时生出些雄风。
一时有些魏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