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山地势险要,上山下山只有一条马车宽的山道,易守难攻,虽然作战方案已经敲定,但他还是想先探探那帮胡子的老底,再大举进攻。
南云起的担忧不无道理,当初驻扎唐城之时,正是因为这是南北两方军阀的交界之地,算是南军北上的一处要塞,而围绕着这座城市的几处大山,均有各自的匪帮扎寨。
初到唐城,南云起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小子,凭着为老百姓出头的一腔热血,端掉了大多数气焰太盛的匪帮,留下来的几个,也是因为他们只求财不害命,而且他带来的军队也元气大伤,才算作罢。
这二娘山上的匪,便是当年的遗留问题。
他本想着国泰民安,这些只求温饱的土匪会就此解散,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万万没想到,在他大婚之日,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匪患,看来,不是他们素了太久,想找肉吃了,就是有人在背后撺掇,许以更大的利益。
考虑到这个因素,南云起换了百姓的便装,带着李英、林其宗,还有几个身手和反应都比较敏捷的下属,在后半夜潜入山中,打探虚实。
后半夜是人生理上最困顿的时间,也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南云起舍弃了唯一的山道,由小路上山。说是小路,其实也就是攀岩绝壁的落脚点,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只能落得个跌下山壁的下场。
匪寨在山腰处,居高临下,却因着山雾经年不散,并不能看清周边村庄的动静,这也就给了南云起借以掩盖驻扎的方便。
二娘山的土匪头子叫麻三儿,个子不高,身形精瘦。论身手,只不过是花拳绣腿,可他为人圆滑,脑子转的快,出手又大方,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土匪中,硬是稳坐一把手的位置多年。
而抢孟老爷家的事,就是他有生以来干的最大一票,不止抢钱抢粮,还杀了人家二十三条命。麻三儿心知,唐城少帅迟早会找上门来,便吩咐下面的人,增加岗哨,稍有不对,直接开枪。
李英在前面探路,看到一处把守严密的屋子,不大的木棚屋外,站着七八个身背土枪的哨兵,懒懒散散,有的扎在一堆聊天,有的靠着木板打瞌睡。
李英:“少帅,这里把守不少,看来是他们窝藏赃物的地方。”
南云起:“不一定,赃物大都在土匪头子近身的地方,而且他们几个人,你看出来点什么没有?”
李英摇摇头,南云起继续说:“他们腰上挂着烟袋,都困成这样了,也不抽口烟醒神。”
林其宗恍然大悟:“少帅,你是说他们不是不想抽,是不敢抽,那这屋里很有可能就是武器库!”
南云起:“对!八成还有不少散炸药,见不得一丁点儿火星。”
李英:“少帅,接下来怎么做?”
南云起略微思索,本就如墨的眸子更沉了一些,他把几个手下叫过来,开始分配任务。
“李英,你带两个人,用迷药把他们迷晕,进去看看里面有多少武器,动静小点儿,别被人发现我们来过。”
李英领命:“是,少帅!”
“林其宗,你带两个人顺着这条路继续摸排,把这里的格局弄清,也别让人发现。”
林其宗领命:“是,少帅!”
“剩下的三个人跟我走,我们进寨子里分四个方向打探,务必要把他们的人数,马匹,粮草,都查清楚!”
其余人回答:“是,少帅!”
几人分头行动,像是夜色里的黑豹,掩人耳目,又行动自如。
南云起自小在军队里历练长大,身手自然不会差,三两下便翻进寨中,用手势向其他三人比划方向,他去了危险性最高的东面。
此刻的匪寨里,只有那里亮着光,里面还有说话声。
男人顺着旁边的土墙疙瘩爬上屋顶,掀开一片瓦,侧着些身子往下看。
匪首麻三儿光着身子,盘腿坐在床上抽烟袋,一旁穿着黄色肚兜的女人给他捏着肩膀,两人神情都很严肃,完全没有闺房之内的轻松惬意。
捏着捏着,女人叹了口气:“当家的,这事儿不能回头了吗?”
男人抽了一口烟回她:“二十三条命都去阎王爷那儿磕头了,咋回头?”
“是啊,二十三条命啊……”
“别想了,既然决定博这一把,是生是死,就听天由命吧。”
“当家的,我不想你死……”
男人沉默片刻,把身后的女人捞进怀里拥着:“这是五十个大洋,明天我让人先送你下山,你回娘家住着,过几日,我再弄些小金鱼给你送去,这一遭若是闯得过,我让你做这唐城的官太太。”
“若是……闯不过呢……”
“闯不过……那你就拿着那些钱,找个老实人嫁了,再生个娃,过安生日子去吧。”
女人没再说话,犹豫着接过了男人手里的一排大洋,塞在枕头下,又继续捏起了肩。
南云起从这些话里听出点意思,但也不敢久留,等他们吹了灯躺下睡着的时候,便跳下来,稳稳落地。
又顺着墙根看其他屋子的情况,看来这一排住的,都是寨子里的小头目,大都是一人一间屋,有些屋里还有女人。
心里算清了人数,又在大厅中的几个比人还高的酒缸里下了强效泻药,这才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门口的大狼狗已经被迷晕了,他躲在树后一处暗地,等候其他三人出来。
不多时,三人依次出现,南云起用他们惯常的暗号召集,轻灵的鸟叫,三长三短。
四人一起退到刚刚上山的地方,李英和林其宗已经等候在那里,相互点头表示任务成功,便顺着上山的路下了山。
此时已是天将破晓,男人精神疲乏,前日大婚,忙了一天,晚上出了邱子明那档子事,也没怎么睡,昨日奔波一天,晚上又去匪寨里探查,整整两天两夜,南云起都没怎么睡过觉,刚一回到指挥作战的屋子里,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